而她今日對陶嬤嬤出手,也是證明自己足以勝任傅知禾的投名狀,說不得還可爭取到一絲生機。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腹背受敵,防了樓中人,再防樓外人。
掌心瓷瓶被體溫浸染,慢慢發熱,雲纖想到白日巳月說她膽小畏縮等言,想了想將藥物倒在手臂上。
既然她日後要成為傅知禾,那從眼下起,她便要時刻謹記自己就是傅知禾。
微耷的肩緩緩打開,殺人後的惶惑也被拋去腦後。
雲纖知曉陶嬤嬤雖是死在她手中的第一人,卻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
將傷口重新包紮起來,她轉身走向自己的寢床。經過麥秋時,雲纖微斜著頭將視線轉向正點著油燈繡花的巳月。
也不知那已經斷裂的簷柱,還可堅持多久。
一日?
亦或是兩日?
陶嬤嬤被殺在朝鳳外不知如何,左右在朝鳳裡,除了發現屍體那日幾個小丫鬟嚇得厲害,再不曾掀起半點漣漪。
先前雲纖還以為傅家會有人為此事出麵,可眾人冇想第二日便來了個姓趙的嬤嬤,此事悄無聲息揭過。
趙嬤嬤模樣不比陶嬤嬤周正,瞧著比陶嬤嬤老上十餘歲似的。
她鬢邊髮絲染了白,又長了一雙愁眉,且一隻眼生了白翳,單眼看著人時眸子裡儘是審視,偶爾又可見隱於其中的刻毒,瞧著比陶嬤嬤更難打發。
“陶婆子死了,日後由老身照顧幾位姑娘,老婆子我姓趙,姑娘們喚我趙嬤嬤即可。”
介紹過自己,趙嬤嬤沉著一張臉給幾人行禮。
雲纖正上下打量她,趙嬤嬤抬頭二人四目相對。
“清月姑娘,府中對您的舉動很是不滿。”
“我亦對府中不滿。”
“陶嬤嬤既壞了規矩便要承擔相應後果。”
雲纖垂眸:“嬤嬤可是興師問罪?”
這話她篤定趙嬤嬤不敢應下,若應了豈不說明對方讚同陶嬤嬤對朝鳳中人動手?
若認,其他人定不會留她為患。說起狠心,巳月等人比之她絲毫不遜色。
“陶婆子是姑娘乳母,乳母一職乃婢中貴者,陶嬤嬤對姑娘們有養育之恩,哪怕生了嫌隙亦不該私下動手。”
“清月知曉了。”
乖巧應下,雲纖不再言語。
趙嬤嬤催著丫鬟為幾人梳髮更衣,陶嬤嬤身死一事再無人提起。
琴技考校已過,兩月之後的考校為“棋”,這等高雅之行遠非雲纖往日出身可接觸的。
朝鳳裡的教棋先生又是個棋癡,平日瘋瘋癲癲從不理會他人。
唯第一次見雲纖時,丟給她幾本《棋圖義例》、《金穀園九局譜》、《忘憂清樂集》等,再之後不曾同她搭過一句話。
“此十九道線,從左至右名為客、鬆、笙、相……”
“縱列自上至下名天、地、人、時……”
教會雲纖記棋盤之上的十九道線名稱,方便她學習棋譜後,麥秋尋地方與先生對弈去了。
槐序巳月二人亦在旁觀局,唯雲纖白日晚間死背棋譜。
“學棋不必如此費心。”
晚間下學,麥秋又拿了數本棋譜送與雲纖。
“為何?”
麥秋道:“棋之一道想要精通甚難,且也無需精通,入門即可。畢竟來日成為世府夫人,亦無處與人對弈,若與自家夫君對弈,總不可贏過他去。”
將通透瑩潤的白子夾在指尖把玩,麥秋隨意落子便扭轉白子頹勢,隻可惜雲纖道行太淺,看不出端倪。
二人一個聚精會神盯著棋盤,一個百無聊賴丟著棋子,屋中正寂靜無聲時就聽身旁傳來哢嚓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