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巳月所使的架子床簷柱斷裂。
正點著的油燈瞬時滑落,燈油潑在帷幔之上,轉瞬便燒了起來。
巳月正在床下做女紅,聽見那聲脆響頭都未抬三兩步走出架子床。
“走水了。”
雲纖喃喃出聲,巳月走至盥洗架前端起銅盆潑在帷幔上。
好在虛驚一場,那火勢不大很快便被澆熄。
巳月轉頭看向屋中人,隻見雲纖愣愣看著燒焦成灰燼的帷幔,眼中思緒浮沉,而麥秋則有些驚訝,強忍著不去看向身後的槐序。
簷柱半垂不垂掛在頭頂,巳月赤足走在軟毯上,抬手將那斷裂的雕花欄掰了下來。
木頭斷茬裡凝著一團蠟油,伸手將那蠟油挑開,巳月挑著眉凝視斷裂處。
端詳片刻,她反手將東西插入茶壺。
眾人看著她的動作,一個二個卻是不為所動。
及笄在即,有些事她們心中有數亦做好了準備。
“落子。”
麥秋伸出手點了點棋盤,雲纖擰著眉也是滿眼專注。槐序正為槐月以藥油按摩雙腿,屋中飄著淺淺淡淡的鬆香油氣息。
一炷香後,巳月自茶壺中倒出半盞茶,她低頭凝視,隻見上頭飄著淡淡油花。
素白指尖探入水麵,那油花便沾染在指尖上。
兩指輕拈,巳月將指尖放在鼻端下。
氣息很淡,但她聞了幾年再熟悉不過。
將茶盞裡的水倒掉,再回身時丫鬟已將滿室狼藉收拾妥當。
今日事不知是槐序所為還是被人嫁禍,可屋中左右就剩下她們幾個,也著實該動手了。巳月懶得等勞什子考校,若屋中人提前下了黃泉,她也可早日出這地方。
將白皙透粉的指尖擦拭乾淨,她笑著脫衣睡下。
“罷了,今日便到此吧。你棋藝太差,差得我頭都痛了。”
麥秋咚一聲將棋子丟開,搖著頭離去。
雲纖卻是不理會她,仍怔怔盯著棋譜,隻是她心思不在此,全副心神皆在屋中。
“巳月她……”
“無妨。”
被子下的漆黑被一點瑩光點亮,槐序手捧兩顆指甲大小的明月珠,正跟槐月低聲交談。
“今日事是清月還是麥秋?”
“不知。”
槐序輕輕拍著槐月的肩,無聲安慰。
她二人本是雙生子,生來便如一個模子,可自從槐月抻骨腰身之下再無知覺後,她便眼睜睜瞧著對方一點點消瘦下去。
抬手捏了捏槐月已見凹陷的麵頰,槐序道:“彆想那般多,總要走這一遭。”
“我會拖累你的,明個兒起莫管我了。你壓著麥秋照看我多年,往日可予她庇護,讓她於眾人中取勝,可如今隻剩下你們三人,她必會反水,你要提早防備。”
槐序點頭:“這我知曉。”
“至於那等拖不拖累之言,日後萬不可再提。我姐妹乃一體雙生,今生勢要同生共死,我已與爹爹說好,若我勝出他便準我帶你離開朝鳳。”
“你信?”
“信。”
將槐月散亂在額頭的碎髮一點點攏在耳後,槐序哼笑:“你在他手中,便等同將我也捏在手中,哪怕是為了湘王世子,他也會好生保護你的。”
湘王地位超然,其餘與傅家聯姻之人皆不可同日而語。
聽聞這話,槐月雙眸泛紅:“你又何必如此?若無我,你此生必會輕鬆許多。”
“若無你,我不知還能為誰而活。”
將明月珠藏於枕下,槐序為槐月把被子整理妥當,拍著她的背哄她入睡。
人活於世總要有所圖,她今生所圖便是槐月平安,難不成她還要為傅氏一族,與傅紹光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