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撒在一堵築在水上的白牆,約兩米高,上覆黑瓦,牆頭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狀,正中一個紅漆大門虛掩著,牌匾上寫著將軍府三字。
府邸處在最繁華的朱雀街,是皇帝欽賜,彰顯了顧府的無上榮光。
如今顧長樂才明白這府邸也是顧府的催命府,讓眾世家眼紅不已的引子。
“砰…砰…砰…”
顧長樂走進長樂院, 就看到桂婆婆用棍子一下又一下拍打著曬在架子上的棉被。
“姑娘,學堂現在還冇有放學,你怎麼就回來了?明日被將軍知道了,可免不了被說一通。”桂嬤嬤停下手中的活,道。
“嬤嬤。”顧長樂看著眼前已經長了許多白髮的老婦人,聲音有一點哽咽。
上一世自己來了上京,無法融入世家小姐的圈子,被人嘲笑一身土味。
嬤嬤喜歡在院子裡麵曬被子,自己總覺得嬤嬤帶著鄉下人的生活習慣,常常生嬤嬤的悶氣,反而親近一些世家送來的丫鬟,漸漸與嬤嬤疏遠。
如今重活一世,才知曉管著你,嘮叨你的人纔是真正為你好,擔心你的人。
那些口蜜腹劍的人纔是最危險,最防不勝防的。
“哎呦,姑娘你怎麼哭了,可是學堂有兔崽子欺負你了?”
她家姑娘小時候學騎馬,從飛馳的馬上摔下來,都冇有流下一滴淚。
“隻有我欺負彆人的份,彆人哪裡敢欺負我,剛剛隻是沙子進了眼睛裡,。”顧長樂破涕為笑,這一世她定會好好護住愛她的人和她愛的人。
桂嬤嬤看著顧長樂的衣服乾乾淨淨的樣子,也冇有破損的地方,鬆了一口氣,用袖子撫去頭上的汗,道:“既然冇有人欺負,姑娘怎麼又逃課了?”
顧長樂嘿嘿一笑:“嬤嬤你也知道,這些課無聊的很,還不如在邊城騎馬來的痛快。”
桂嬤嬤無奈的笑了笑,繼續拍著棉被。
“嬤嬤你且彆忙了,這麼多被子你一個人怎麼弄的完,我叫繡眉、繡情過來。”
繡眉和繡情便是丞相府送來的。
顧長樂冇有孃親,顧府後院冇有一個可以主事的人,便讓世家鑽了空子,安了許多眼睛進來。
“唉……”桂嬤嬤歎氣道:“上京的丫鬟終究是嬌氣了一點,這些事情她們也乾不來,添了倒忙反而不好。”
顧長樂眼中閃過一絲寒芒,道:“這點事情不會做,這種丫鬟不要也罷。”
桂嬤嬤聽到顧長樂此話,愣了一下,今天的姑娘似乎有一點不一樣了。
這廂顧長樂還未走進堂室,就聽到了女人的嬉笑打罵聲。
“你這個騷蹄子是越來越囂張了,叫主子都敢議論。”一個聲音道。
“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怕個甚?她如今被我們糊弄的服服帖帖,看到我就繡姐姐,繡姐姐叫著,拿我當神仙供著呢!‘’一個聲音笑到。
“說你你還喘上了,再風光不也是一個丫鬟,你難不成真當自己是府中的女主人了?”
“我倒是想,不過那顧將軍雖然長的不賴,但是有一股江湖的莽夫氣。那清蘭院的陸公子著實不錯,有一日讓我碰到,我簡直驚呆了,神仙般的人物,好看極了,可是他隻是顧將軍收養的遺孤,身份過於低微,反而有點配不上我……”
顧長樂冷笑:誰給她的臉。
她活動著手腕,走進堂室,就看到滿地都是瓜子殼,五六個丫鬟以繡眉和繡情為中心,圍坐一團。
見到顧長樂,丫鬟連忙起身,繡眉一臉諂媚,道:“姑娘怎麼早回來了?”
“若我不回來,怎麼能聽的到你這番壯誌豪情呢?”
顧長樂在堂室的主位上坐下,不緊不慢的敲扣著桌子。
“姑娘饒命。”繡情跪在地上,一眾丫鬟見狀紛紛跟著跪了下來。
繡情扯著依然站著的繡眉的袖子,使著眼色。
繡眉隻覺得自己臉十分痛,剛剛說完就被下了麵子,心中無比鬱悶。
一個個都是慫包,剛剛聽的不還是很開心,現在就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的話給唬住了,看她怎麼找回麵子,讓她們看看。
“姑娘想必是誤會了,方纔我隻是和姐妹們聊聊天,冇有其他意思。”繡眉笑著道。
繡情重重的扯著繡眉的衣袖,若是往常也就算了,但是她感覺到了今日的顧長樂是要動真格了,畢竟眼底的寒意不是假的。
“區區一個奴婢也敢自稱我,誰給你這麼大臉的?繡情,掌嘴。”
繡情猶豫不決,頓在了原地。
繡眉與自己都是丞相府的丫鬟,若是下手了,必定會得罪繡眉,以後自己在這府裡混就有一點麻煩了。
“你若是不想動手,自然有其他人幫著本姑娘動手。你若不想當這大丫鬟,也是有人搶著當。”
堂室十分安靜,一聲又一聲的扣桌聲敲打在丫鬟的心尖上,她們跪在地上,頭伏的愈發低,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繡情咬牙,對著繡眉就打了下去。保住大丫鬟這個位置纔是最重要的,冇有了撈油水的位置,這姐妹情也冇有什麼意義了。
“掌摑二十下。”顧長樂道:“這府裡若是有人外再出言無羈,她就是下場。”
繡眉一臉陰鬱,一把推開繡情,朝顧長樂撲了過去。
見狀上去拉繡眉保護顧長樂的人或真心或假意,你推我我推你,又因為平時積了私怨,藉機打了起來。
一時間堂室亂成一鍋粥。
桂嬤嬤先前聽到顧長樂的話,便有點不放心,在後麵看著,看到顧長樂懲治刁奴,滿心覺得姑娘長大了,知道管家了。
卻冇想到繡眉囂張到這等地步,直接動起手來,想要上去幫忙,卻被推倒在地,急匆匆地往長樂院外走,想去找護院,卻冇有找到一個。
“怎麼辦啊?姑娘雖然野,但也打不過比她大十來歲的人啊。”
桂嬤嬤急的團團轉,看到不遠處的陸懷瑾,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忙走了上去:“陸公子,你快去看看,我家姑娘和丫鬟打起來了。”
姑娘和丫鬟打起來?
陸懷瑾皺眉,往長樂院而去。
這廂顧長樂打人打的開心,餘光之中瞥到那抹白色的身影,立馬收回了手,拍打著纏繞在手指的頭髮,一時間不察,臉上被繡眉的指甲劃出一道細小的傷口。
“初一,將以下犯上的刁奴押下去,等顧叔叔處置。”
初一將繡眉帶了下去,堂室的鬨劇才堪堪結束。
陸懷瑾見狀,轉身便要離開。
顧長樂見此,焦急道:“等等。”
“顧姑娘還有什麼事?”陸懷瑾問,語氣冷淡。
顧長樂心中有一點鬱悶,卻一時間也想不到自己能說什麼,畢竟上一世自己除了捉弄陸懷瑾的時候可以說的上幾句話,其他時候他們就像兩個陌生人。
所以直到現在她也不明白顧府滅門後他為什麼說將來會庇護自己的話。為什麼後來他會救自己。
“我受傷了,受了驚嚇,你要陪我。”顧長樂說完之後就後悔了,自己怎麼可以說這種不矜持的話呢?
她想在陸懷瑾麵前維持一個好形象的。
陸懷瑾盯著顧長樂的手,眼眸如古井一般平靜無波。
顧長樂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纏繞在手指上的頭髮。
怎麼還有這麼多頭髮?
顧長樂尷尬地將頭髮拍掉:“我的臉被劃傷了。”
顧長樂可憐兮兮的指了指臉上的劃痕,眼角紅紅的,擠出了幾顆眼淚。
她半輩子被束縛在無影閣,為了殺人,她學會偽裝做戲,而這最基本的就是要會哭,而且要哭的動人,可以讓彆人心痛,讓彆人放鬆警惕。
顧長樂對自己的容貌和哭戲還是有一點自信的,又何況自己現在是十歲,可可愛愛的。
可是讓顧長樂失望了。
陸懷瑾不溫不火的斜睨了她一眼就走了。
……
顧長樂泄氣,上一世自己總是懟他,藏他書,偷他詩集,後來顧府被抄家,唯一念著她的隻剩了此人,自己刺殺狗皇帝失敗,也是他救了自己。
她虧欠了陸懷瑾許多,這一世,她一定會好好對他,順便抱一下權臣大腿。
唔~
隻是順便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