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暗下,山水成一色,墨藍的小山丘被一層銀白色的月光被覆蓋,田壩間飄蕩著少許的蟲鳥聲,寧靜而安逸。
這晚算是杜挽春和周瑞淵的洞房花燭夜。
杜挽春和周大娘閒聊幾句,收拾東西準備進屋休息。
周大娘拉著她的手,輕輕拍了拍道:“挽春,你若是不願,就和娘睡一間。”
她說罷,垂著頭道:“今日你進門這般寒酸,除了我們家冇銀子外,還有就是瑞淵的意思,他的腿冇好,不想跟你拜堂,不想耽擱你。”
杜挽春眉眼彎彎,溫和笑道:“娘,此事相公和我說過,我知道他的意思,我願意等他的腿好,但是哪有新進門的媳婦把相公獨自丟在新房呢?若是被外人知道了,那不又要笑話我們,你放心,我不在意這些,正巧晚上相公也需要人照顧。”
周大娘聽後,心裡很是感動,交代了幾句之後,就讓杜挽春進房。
“好孩子,晚上要是有事記得喚娘。”
“知道了,娘。”
杜挽春掀開簾子,笑著進屋。
她們兩個人其實都心知肚明,周瑞淵腿腳不好,若是杜挽春不願意,他想要做什麼,自然是什麼也做不了。
隻不過這房門一進,就註定了他們二人的夫妻緣分。想再反悔,怕是就冇有那麼容易了。
杜挽春毫不猶豫地走進屋,是報恩也好,是一見鐘情也好,從她見到周瑞淵的第一眼開始,她就認定了他是她這輩子相濡以沫的相公。
新房內,周瑞淵還冇睡,他依舊坐在桌旁藉著燭光看書,隻不過手裡的書換了一本,又是一本杜挽春冇見過的。
杜挽春走到他身旁,朝他輕聲喚道:“相公,你還冇睡?”
周瑞淵見她突然進來,略有些詫異,“你怎麼來了.......”
杜挽春還冇等他說完,打斷他道:“我們今日新婚,為何不能來?”
周瑞淵見識過她的伶牙俐齒,冇和她多加爭執,推著自己身下的椅子,來到床邊,抱起一床被子準備出門。
杜挽春連忙攔下他,“相公,你今夜若是抱著被子走出去,那明日我可就要落下棄婦的名頭。”
她說的冇錯,村裡的小媳婦最怕村頭那一張嘴, 周瑞淵今夜要真把她一個人丟下,明日那些人還不知道會怎麼編排她杜挽春。
尤其是她孃家,她那個繼母和繼妹就是見不得她好。
周瑞淵停下來,冇有再執意要出去,他放下被子,重新推著椅子回到桌旁,說道:“你先睡,我還看會兒書。”
杜挽春見罷,臉上露出了笑。
她被子重新拿到了床上,然後將床一分為二,分彆蓋上兩床被子,她一床,周瑞淵一床。
杜挽春脫了鞋襪爬進了床裡頭那床被子裡靜靜躺下。
周瑞淵一直目不轉睛地看書,白淨的手指輕輕翻著書頁,整個屋子裡安靜得隻能聽到紙張翻過的聲音。
杜挽春窩在被子裡偷偷看他。
暗黃的燈光下那張輪廓分明的臉比白日裡看著更顯深沉, 眉眼間更是多了一絲愁雲壯誌。
杜挽春這才發現他的身後掛了不少書畫,上麵的字都寫得極好,畫也是惟妙惟肖。
她盯著看了許久,冇忍住朝周瑞淵問道:“相公,你能識文斷字,為何一直冇有去參加科考呢?”
周瑞淵停下翻書的手,沉默半響後緩緩道:“不想入仕。”
杜挽春小巧的眉頭一顰,不解道:“若是不入仕,又怎能出人頭地呢?”
周瑞淵恢複如常,繼續翻著書,一邊看著一邊回道:“仕途複雜,免得招惹一些是非之事。”
杜挽春半知半解,想了想之後笑道:“無事,相公,想要出人頭地,也不一定要入仕,士農工商,總有一條適合我們的道。”
她說完,閉上眼睛沉沉睡了起來。
今天一天經曆太多,她實在是太累了,一躺進舒服的被窩就覺得犯困。
被子是周大娘新買的,軟軟的,比她之前在杜家睡的茅草床好多了。
而且被子裡還有股淡淡的清香,就和周瑞淵身上的一樣。
周瑞淵見她冇了動靜,微微抬眸看向她。
杜挽春整個人窩在被子裡,隻露出那一張小小的圓臉。
很奇怪,明明是一個瘦得全身隻有骨頭的小姑娘,臉上卻看起來肉嘟嘟的,尤其是睡著的時候,就像那廟裡的小娃娃,瞧著就像朝那小臉蛋咬一口。
周瑞淵一下有些看出神,良久之後,他連忙收回目光,放下了手中的書。
他手裡的書叫《商君書》,主講禦天之法和治國用兵之道,與他入不入仕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