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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馬狼子野心,那就刀了再找覓良緣 第8章

“如何去不得?不就是一群時運低被燒死的東西?小爺還怕他們不成?”

出口張狂的是個年輕男子,而那嗓音嘶啞,令雲纖頗為熟悉的蒼老聲音又緩緩開口:“這雲家幾口並非被燒死。”

大雨傾盆,耳邊十分嘈雜,可這一句話仍直直刺入雲纖耳中。

她眉眼一沉,褪去蓑衣鬥笠,捏著隻剩一角的門光尺,緩緩向外走去。

“府衙說了這雲家就是被燒死的,老頭兒,你莫要胡言。”

年輕男子語氣急躁,應是厭倦了潮濕,他一隻腳已跨進雲家坍倒的院牆,卻被老者慌亂嗬斥。

“莫進,此地不祥。”

老人聲音有些顫抖:“我所言為真,這雲傢俱是橫死。”

見青年男子還不信,老者道:“那日……那日雲家出事前,曾有六七人同我打聽雲家位置,老頭子我三教九流不知見過凡幾,那些人絕非善茬。”

“快些離開這處,你娘還等我們回去。”

老者應不良於行,一條腿不時拖在地上,看似十分不便的模樣。

雲纖在陰暗處看著,忽而知曉此人是誰。

是那瘸腿老丐,和孫寡婦之子。

捏著半塊門光尺,她呼吸一窒。想也未想,雲纖隻身走了出去。

“啊……雲……雲家……雲纖?”

年輕男子看著渾身濕漉漉,一雙眼於陰暗中熠熠發光的雲纖,嚇得驚退數丈。

“你不是……你不是投河了嗎?”

雲纖並未看他,她直直盯著眼前穿著整潔,混似換了個人一般的瘸腿老丐,喃喃開口:“你見過那些人?”

老乞丐也退後數步,卻因腿腳不利而跌坐在雨水中。

“你……你這是來尋我複仇的?”

“複仇?”

看著一臉驚恐的老丐,雲纖抓緊了手中的門光尺。粗糙木刺紮入掌心,她卻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你說那些人曾同你打聽雲家位置,可是你將人帶去雲家的?”

“是他,是他。”

孫寡婦之子聞言驚慌道:“雲家遭難後,這老乞兒就有了銀錢,一定是他,一定是他,雲纖,我也算看著你長大,冤有頭債有主,你莫因此牽連於我。”

說完,他竟轉身向後瘋狂跑走。

“為何?我自問雲家待你不薄,你來到魯家巷以來,皆是我雲家接濟,你這腿……”

雲纖咬著牙上前,伸出腳緩緩踩在她親手做的那條木腿上,隨即腳尖一轉,猛地踢飛。

“我的腿。”

老者艱難在水中爬行,卻被雲纖擋住去路。

“我問你為何!”

“你明知來者不善,為何不隨口敷衍,再尋機會告知於我?”

“雲家上下六條人命,你良心可過意得去?”

“我也不想的。”

瘸腿老丐哭著道:“他們並非好人,我抵不過,且問我時那人手中拿著一塊銀錠子。那是十兩的銀錠,有了那十兩,我便不必再仰人鼻息,受人接濟。”

“有了那十兩,我可做個堂堂正正之人,尋一婆娘,過尋常人生。”

“十兩銀子……”

門光尺已深深嵌進她掌心,鮮紅血液滴落融進雨水中,繼而消失。

雲纖轉頭看向破敗不堪的雲家宅院,淺淺笑了起來。

這般大雨,爹爹要忙著收整院中木料,此時多半正手忙腳亂往庫房中搬運木頭。孃親也會出來幫忙,說不得還要唸叨上幾句。

喜妞最喜歡下雨的日子,如今天這樣的大雨,它會在院裡跑來跑去,再偷偷進到她跟姐姐屋中,甩她們滿身滿地的水。

祖父會藉著天氣陰冷,身上痠痛為藉口,多抽幾袋子野煙,母親聞見味道,多會放下手中活計,跑去叱責祖父不愛惜身體……

可如今,她的家人化作一捧捧黑灰,順著腳下雨水,流向不知何處。

“堂堂正正?”

雲纖抓著爹爹為她打磨的門光尺,盯著老丐脖頸許久,終忍不住滔天恨意猛一把紮了上去。

老丐疼得哇一聲慘叫。

“可惜了。”

燒掉半邊的木尺太鈍,隻勉強紮入半寸。

雲纖將之抽出,反身狠狠踩在老丐健全的腿上。

“我知即便冇你雲家也在劫難逃,所以今日留你性命。但這條腿,是你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報應,亦是你欠我的。”

緩緩將手中殘缺的門光尺放於雨中,任由雨水將上頭血跡沖刷乾淨後,雲纖才小心將它收進懷中。

“爹爹,你總說積德無需人見,行善自有天知,可讓纖兒說,纖兒隻覺天地不仁,蒼天無眼。”

“殺人放火,帶金佩紫,積德行善,反斷子絕孫。”

“既如此,纖兒不要為善,纖兒要做惡人。”

雨幕下的雲家隻餘頹垣敗壁,可雲纖瞧著卻覺得溫暖。她站在雲家院子前,雙膝跪地結結實實跪拜三次。

“祖父、爹孃、大姐姐、大姐夫、二姐姐、喜妞……”

“雲纖不知來日可還有機會為你們燒一張黃紙,敬一杯清酒,若你們在天有靈,便護我今生可報仇雪恨,斬衛益清首級以慰雲家列祖列宗。”

祭拜過雲家眾人,雲纖於黑夜中穿行。

雲家與李家離得並不算遠,途經李家院子,雲纖腳步一頓卻是未停留半分,徑自離去。

今日過後,世上再無雲家三女雲纖。

她要進入傅府成為傅知禾,再嫁湘王世子衛鐸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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