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二夫人語帶鄙夷,雲纖聽得頭皮發麻,舌根發苦。
“有的人家產子相賀,產女殺之,傅家則相反,產女由她們鬥爭,產子則丟茅房、溝渠裡溺斃。”
“至於你說傅紹光能否生下那麼多子嗣…“…”
屋中響起一陣狂笑,傅二夫人笑得眼角氤出了淚:“你道他怎麼剛至中年便一副日薄西山、苟延殘喘被掏空了腔子的模樣?”
雲纖眼皮一跳,不知如何接言。
“不過便是他精儘人亡也生不出那麼多小顛婆,傅家這一代還有其他男丁在。”
“你意思是說……”
傅二夫人點點頭:“就是你想得那般。”
雲纖麵無血色,捂著心口久久不語。
“怪道先前你說不願再誕下子嗣……”
傅二夫人輕哼:“大夫人生‘傅知溪’時,誕下的其實是個男胎,可在傅家男子無用,她便在傅紹山麵前親手掐死,又從南院抱來一個女嬰。”
雲纖擰著眉:“她……自願的?”
“應當吧,我不知。”
“‘傅知溪’與我的‘禾兒’相差不大,我知曉這些事時腹中已有了身骨肉,是以一切都晚了。”
“您是因為知道傅家情況,纔將真正的傅知禾送走?”
傅二夫人點頭:“傅府正堂賢德碑下有個滌賢池,你可瞧見了?”
“那裡頭的白骨,應快溢位來了吧。”
向來嬌媚的二夫人麵上浮現出一絲刻薄,雲纖瞧著卻隻覺心疼。
“臭氣熏天的地界兒,我怎忍心讓我的禾兒在這裡發爛發臭?”
傅二夫人冷笑:“傅家女三五歲時會多出現在人前,我尋著機會將禾兒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傅家這麼多小顛婆,少她一個又能如何?”
“左右死了那般多也無人心疼,我也樂於如大夫人那樣,隨意從朝鳳選個顛的養在身邊,做做樣子便可。”
聽聞此話,雲纖不解:“既然傅家不在意真正的傅知禾,又為何會讓傅成大肆尋找?”
“尋找禾兒,是因為傅紹光想借禾兒牽製於我,為傅家賣命。”
大夫人雖也算八麵圓融,可心性手段到底不如她這種自幼送往迎來的煙花女子。且大夫人太過看重傅紹山,行事總透著些謹小慎微的小家子氣。
而她與傅紹光,雖夫妻二人心知肚明傅家狀況,以及禾兒究竟為何走失,但關起門來夫妻相對時,都演得再情深不過。
一個是思女成疾黯然避世的慈母,一個是愛女如狂以至萬念俱灰、心如槁木的慈父。
“至於你說的大肆尋找,亦不存在。”
“傅家嫡女走失一事,隻有幾人知曉,外頭人是不知的。”
話音剛落,雲纖的手猛地一蜷。
“傅成他……”
傅二夫人眼帶疼惜:“他是老爺心腹,我甚至不知他是不是傅家血脈,但我有一事可以肯定,傅府萬事他全都知曉。”
“早些年傅紹光為詐我,從外尋回一兩個‘禾兒’,但很快都消失在朝鳳裡,尋你來,我猜測是因為及笄在即,而朝鳳裡頭還剩了太多人。”
“當年從外尋人進朝鳳,都曾惹得那些小顛婆殺瘋了心,此次也不過是故技重施罷了。”
所以崔繼頤什麼都知曉,他知曉傅家一切,卻從不曾向阿姐提一句。那男人手中也沾了不知多少人鮮血。
他明知那些姑娘入了朝鳳,就如送羊入虎口,可他還是……
腦中眩暈,雲纖替二姐姐萬分不值。
二姐姐口中的崔繼頤是個文雅有禮的男子,她常說對方重情義,日後若二人成婚定能做對神仙眷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