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纖聽見這話,不解抬頭。
傅二夫人道:“我當時亦如你這般,滿心困惑。”
她言辭苦澀,神情淒愴,未能再繼續說下去。雲纖細細琢磨,忽而張大了嘴。
縝密記錄的同房日期,麥秋口中不是妾室卻住在南邊院子的孃親,同房後消失兩三日的傅紹光,年齡極近的“傅知溪”、“傅知禾”……
“每次同房都有可能受孕,我未能揣上子嗣,不見得南院的女子不能。”
傅二夫人轉過頭,長睫微垂:“那丫頭的妹子就是個易孕的,懷了四次都不能生下。”
世家大族規矩繁多,嫡妻生子需上族譜測八字定吉凶,如傅家女這等日後要高嫁的,身份更是不能有半點瑕疵。
她那時常外出與世府夫人交際,更曾入過宮中拜見宮裡的貴人,世人多關注傅家有幾個女子出生,是以雖她與南院女子並無不同,但……
又有所不同。
傅二夫人遮住一雙俏眸,語氣淡淡:“我所知的便有四個嬰孩未能順利誕下,我不知的,也不曉得還有多少。”
雲纖咬緊牙關,數次張口都未能說出一句話來。
許久許久,她才道:“朝鳳裡有個名為花朝的姑娘,她說與她一起學琴的‘傅知嬈’有一十九人,可那些女子不會光生女兒,所以……”
“南院女子生下的那些個男娃,都到何處去了?且,傅紹光再如何,也生不出那般多的子嗣呀?”
“再說傅家既想多要女子,為何不直接納妾,名正言順地生?”
“哼。”
傅二夫人冷笑一聲:“你當傅家的老祖宗不知這個道理?”
她也是嫁入傅府多年以後,纔將這些事慢慢摸清的。
“傅紹光的太爺爺輩兒就曾大肆納妾,生了無數庶子庶女,這些庶女一開始的確也可嫁入仕宦人家,可時日久了傅家發現再想往高了結親,卻不成了。”
“京中的那些個簪纓貴族,怎可能與商戶結親?哪怕是皇商亦不成。雖商戶有萬貫家財,但娶了傅家庶女,這皇親貴胄便可不能與之聯姻,做商戶人家的連襟。”
“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直至現在,傅家都未能再出一任皇後。”
傅二夫人歎息:“可雖未出皇後,但經過幾代洗禮,如今傅家女的聲名亦恢複從前,知禾與湘王世子定了親,下一代怕就有機會送人入宮。”
雲纖點頭:“從朝鳳殺出的姑娘,便是入宮也可如魚得水。”
“那之後,傅家族老便發了話,不允許傅家男丁納妾,亂嫡係根源,可說白了也不過是看重嫡出的身份,雖量少,卻能賣得更精罷了。”
“一個湘王妃,抵得上萬個商戶主母。”
“至於你說的男丁……”
傅二夫人長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自是有的,可傅家對外家規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明麵上自然不能有庶子庶女,南院那些女子生下女兒都送入朝鳳,生了兒子的……”
她將頭轉向窗外:“出生最早的男丁會被當做龍鳳胎,與長女同做嫡出為傅家留後,再晚些的多是送出去,又或是重新安排一兩個身份留在傅家長大,或是門客之子,或是仆從之子。”
“而再往後……”
“男丁便無用了,多是溺斃,又或者生下來便丟進府中溝渠。”
“傅家女子金貴,男丁便輕賤些,曆代傅家嫡子都不多,隻留一二傳承家業便罷。傅紹山身邊嫡長子,便是從南院抱來的第一個男娃,如今養在大夫人膝下,大夫人稀罕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