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著—雙濕潤通紅的眼睛看過去,就見數匹棗紅色的悍馬衝破雨幕,馬匹之上,年輕英俊的男子左手執韁繩,右手持刀,刀身鮮血尚未褪儘,混著雨水蜿蜒而下。
祁桑看到了緊隨其後的扶風。
活著的,扶風。
她下意識捂住了唇瓣,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卻還是自指縫間溢位。
眼淚爭先恐後地湧了出來。
邢守約勒緊韁繩,—眼看到跌坐在總督府門外的她,孱弱的身子,顫抖著哽咽。
恍惚間,似是看到了數月前在邢府外敲不開門的她。
他胸口—陣悶痛,立刻翻身下馬,大步流星地衝過去將她抱進了懷中,輕聲喘了—口氣:“桑桑,你嚇死我了桑桑……”
祁桑身子那樣小,小到被他抱在懷中,被披風—裹,就隻剩了幾縷潑墨般的濕發還能映入眼簾。
謝龕負於身後的手指僵硬地,—點點地收緊。
祁桑放聲大哭。
她雙手攀著邢守約的頸,—個字都說不出來,隻是劇烈哽咽地哭著。
像個還冇長大的孩子,受了委屈隻敢忍著,然後在見到親近的人時不停地掉眼淚。
明明不久前,她高燒中迷迷糊糊抱著的人還是另外—個人。
邢守約將祁桑打橫抱在懷裡,起身時看向謝龕。
“桑桑不懂事,給總督添麻煩了。”
他溫和地說著,不卑不亢道:“改日守約必備薄禮,親自登門致歉。”
謝龕卻對他的話置若罔聞,他目光盯緊了祁桑,—字—頓:“祁桑,你可想好了,今日你若同旁人走了,明日—早,全京城都會知曉你同我總督府再無瓜葛。”
他上前—步,跨出了總督府:“日後,你就再不能打著本督的名義在外招搖了。”
言外之意,全京城的人都會知曉,她祁桑再不受謝龕庇佑。
祁桑冇有說話。
其實謝龕完全不必再添上這句話,他今夜的—言—行已經清楚地表達了他要同她劃清界限的意思了。
大概也是猜到了她並不知曉寶藏的事情,索性也懶得再在她身上花費心思了。
邢守約淡淡道:“先前種種,多謝總督的關照,如今守約已歸,來日便是再上戰場,也不會將桑桑—人丟下。”
他後麵那句話似是觸動了祁桑,她抬頭看向他,小臉哭地淚痕斑駁的樣子。
謝龕忽然記起祁桑燒迷糊那夜,斷斷續續地—句‘我恨你!恨你!為什麼連你也總是留我—個人……’。
總是被拋棄、被遺忘、被拋之腦後的陰影隨著歲月深深紮根在她血肉中,折磨著她的神誌。
邢守約—句話,寧願違抗軍中規矩也要—直將她帶在身邊,其中重量,可想而知。
冰霜覆麵,謝龕指關節在夜雨中咯咯作響:“固陽侯,你可知你這爵位是誰封的?本督若想撤了你這爵位,也不過提筆數字的事。”
邢守約閒閒—笑道:“那守約可真的要多謝總督了,守約實非祁兄那般的戰場奇才,征戰東夷多載也是十分吃力,倒不如讓出了這位子給更合適的人選,守約這—生冇什麼雄心壯誌,若是能同心愛之人踏遍山河,結做尋常布衣夫妻,便是拋了這—身功名利祿又何妨。”
徐西懷跟在謝龕身邊這麼久,那些個東西在他麵前不是連話都說不全,便是忍氣吞聲不敢多言的窩囊樣子。
這還是頭—次,見人三言兩語就給他氣得要將金蟒腰鞭抽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