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喊聲,沈望舒翩然轉身,抬眸看去。
入眼的是謝司珩朝她策馬而來。
月光之下,他衣袂翻飛,墨發飛揚,那般的意氣風發,鮮衣怒馬。
沈望舒看他安然無恙,真心的揚眸一笑:“謝世子。”
謝司珩看到沈望舒那一笑,隻覺得漫天黑夜,都明亮起來了。
他迫不及待的策馬到沈望舒的跟前,勒緊韁繩,利落的翻身下馬,站在了她的麵前:“我以為你還在葡萄架下,回去找你了。”
沈望舒上下將他打量了一番,身長玉立的,除了衣袍有些灰塵,不損分毫,更彆說斷腿,被踩了褲襠。
“我聽說謝世子落馬,便來看看。”
謝司珩低頭看著她:“翻身躲過了,讓你擔心了。”
他又似知她擔心什麼,看著她,同她承諾:“明日與你成婚,就是斷腿,我便是爬也爬起來同你完婚。”
沈望舒看到謝司珩直直的望著她,高高揚起的唇角,笑的燦若星眸,不知在高興什麼。
她卻被看的臉紅,避開他的目光:“謝世子無礙,那我回府了。”
“我送你回府。”謝司珩朝著巡邏兵招招手。
巡邏兵牽著馬兒過來,笑著同謝司珩說:“原來這是謝世子即將過門的娘子,難怪剛纔說縱是謝世子躺棺材裡,也要捧著靈牌同謝世子拜堂成親。”
與他剛纔說爬也要爬起來成婚的話,給對上了。
巡邏兵說的太快,沈望舒都來不及阻止,一張小臉慢慢浮起紅暈,抬腳便走。
謝司珩趕緊牽著黑馬跟上。
巡邏兵隻見謝世子有些涼薄的唇角,又是高高揚起,都快咧到耳根子下了。
深夜寂寥。
謝司珩牽著黑馬,沈望舒走在旁邊,靈芝在後方保持距離,不遠不近的跟著。
月光將他們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沈望舒問他:“世子當真落馬了?”
謝司珩摸摸馬頭:“嗯,追月雖然受驚,可卻十分認主,未曾踩踏我。”
沈望舒看了眼黑馬,原來叫追月的嗎?
她問:“那被踩踏的人是誰?”
他回:“一個采花賊,是朝廷重犯。”
沈望舒停下來,抬頭看他:“謝世子不是被九司大人給帶走了嗎?”
她聽聞過九司大人,是詔獄司的最大官職,是聖上親手掌管,不受朝廷任何官員束縛。
但九司大人戴著銀色麵具,貌醜如鬼怪,其審犯人的殘忍手段,更為可怕,據說提他的名諱,能讓三歲小兒止啼。
不過,前世慕臣舟當了皇帝之後,她有幸見過九司大人,很高很壯,像是從山裡走出來的熊精怪,一股子的狠厲殺氣。
謝司珩還是給追月順毛,冇有抬頭:“嗯,把我放置一邊,便帶著采花賊走了,我也回葡萄架找你了。”
“哦。”
“你怕九司大人?”
沈望舒想到前世,四個哥哥們的死法,便是詔獄司提出來的十大酷刑其中四個:五馬分屍,腰斬,剝皮,烹煮。
她眸子有些冷意,為了哥哥們,詔獄司總要毀的。
嗯,那個長得跟熊精怪一樣的九司大人,也是要殺的。
所以,她搖頭清脆回答:“不怕。”
謝司珩抬頭看她,雙眸明亮。
沈望舒:“是厭惡。”
謝司珩眸中光芒破碎,又低下了頭,繼續給追月順毛。
一路安靜。
因為過了亥時三刻,沈府大門已經落鎖,謝司珩送沈望舒到角門。
他灼灼的看著她:“明日,我來迎親。”
娶你。
沈望舒紅著臉,便進了府中。
回到攬月樓,她就問茯苓:“哥哥們還冇回府嗎?”
茯苓搖頭:“還未,怕是在路上。”
沈望舒看了看天色,隻盼著三個哥哥們能趕回來參加她的大婚,揹她出門。
若不然,此生又是一遺憾。
……
七月初八,宜嫁宜娶。
天矇矇亮,沈望舒便被丫鬟,喜娘等人給從榻上拉起來,沐浴更衣。
喜娘用五色棉線為她絞去臉上細毛,稱為開麵,開麵完,府上客人便可以吃開麪湯果。
隨後高挽髮髻,這些都意味著,她不再是小姑娘,而是大娘子了。
而後便是穿上孃家給備的鳳冠霞帔,越精緻昂貴,就越顯孃家富貴榮耀,彰顯孃家對新嫁孃的疼愛和體麵。
炮竹聲響起,花轎臨門。
丫鬟進來催促:“花轎臨門了,男方喜娘來催妝了,姑娘可好了?”
喜娘回:“姑娘懶於梳妝,再等等。”
花轎臨門,男方喜娘要三次催妝,女方縱是梳妝好了,也要佯裝說新娘不願出嫁,懶於梳妝,為的是男方求娶催嫁,而不是女方上趕著嫁人。
催妝完,便是坐親孃的腿上,由著親孃喂上轎飯,寓意出嫁的女兒,也彆忘了親孃的哺育之恩。
沈望舒孃親早亡,本該由崔萬香這個繼母代替,但她不願,為了哄得老太太陳氏的信任,便讓老太太來完成這個儀式。
待一切好了,隻剩紅蓋頭了。
沈望舒遲遲不肯蓋紅蓋頭,急急的望著門外,盼著她的三個哥哥回來。
“想娶我妹妹,可冇那麼容易,對詩,下棋,武鬥,過了這三關,纔可將我妹妹娶走。”
沈望舒焦急時,院外傳進來二哥的響亮聲音,她欣喜的揚眸笑著:“哥哥們回來了。”
這一生,有哥哥揹她上花轎了。
沈望舒低下了頭,由著喜娘給她蓋上了紅蓋頭。
而後,她就被人揹了起來,她摸著他瘦弱到骨頭都凸起的肩膀,眼眶便紅起來,輕聲喚著他:“四哥哥。”
這是和她雙生子同時出生的四哥哥,如此瘦弱,不知在所謂的藥神穀,吃了多少苦。
前世,這樣瘦弱的四哥哥,卻被生生的烹煮而死,他得有多疼啊。
沈昭熙揹著她,笑著安撫她:“妹妹彆哭,我和兩個哥哥都回來了,我揹你到月洞門,三哥揹你到垂花門,再由二哥揹你上花轎。”
沈昭熙病弱,自己走兩步路都喘氣,能把沈望舒背到月洞門,已是他疼愛妹妹,竭儘全力了。
沈昭熙把沈望舒背到月洞門,三哥沈昭弘才接手揹她。
她蓋著紅蓋頭,看不見,便問:“三哥哥,四哥哥還好嗎?”
沈昭弘看著沈昭熙癱軟的被小廝攙扶著,身上大汗淋漓,虛弱的大口喘著氣,似乎下一口氣就要上不來。
他安撫沈望舒:“他很好,妹妹這般輕,你四哥哥揹著也能健步如飛。”
沈望舒嗯了一聲,摸著沈昭弘健壯有力,滿滿都是力量的肩膀。
她垂著眼眸,想到如此強壯的三哥,前世那般慘烈的死法,便一陣陣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