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主她隻笑不語,出塵的氣質笑起來真的很好看,雖說是秋天,卻像是如沐春風,新雪初霽。
我冇想到姑姑口中的洛閣主,生的竟如此漂亮,且還是我十七年前的救命恩人。
我記得,閣主隻給了我十八年的時間,也就是說在這期限內我是自由的,而之後呢,她是要帶我走嗎?
“閣主,你是要帶我去哪裡?”
我的情緒在這一刻是有些複雜的,談不上激動,如果說是要帶我走,那這將是我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離開這個生活了將近十七年的小鎮子,雖從未留戀過什麼,可是這裡有姑姑,那是唯一的親人。
思緒流轉間,一隻手輕柔柔地撫過我的腦袋,她動作小心翼翼極了,似乎害怕那隻小貓會突然逃走,溫柔的安撫著。
這是我被人第一次摸了腦袋,原本是想躲開的,可說來也奇怪,她似乎有著讓人無法拒絕的魔力,享受著還竟有一點點的舒適。
也就在這時,道觀的門外傳來了碾過泥水的車轂和幾個不乏輕重的腳步聲。
我想著應該是姑姑回來了,便抬起腳步去門外迎接,乾淨整潔的青墨色道袍漸漸清晰,後麵跟著三三兩兩的人正費力地推著棺材。
我不留痕跡的掃過那棺材,然後將視線正對著姑姑,我看得出來,她臉色似乎不怎麼好,恐怕像是遇到了什麼大麻煩,不過我冇先開口,將兩邊的大門敞開了,方便那行人將棺材推進去。
而姑姑也早早的將目光移到了我身旁的洛閣主,似乎並不意外她的到來。
道觀內冇有停屍房,隻好先將棺材安放至院內,我給那些人倒了碗水,喝完後他們也匆匆離去。
“洛閣主來的這麼早,是急著想見瑤兒了?”
姑姑笑著將閣主請至屋內,然後又煮了杯熱茶。
閣主淡然的抿了抿茶,好聽的聲音不急不緩。
“期限快到了,我害怕她撐不過去。”
“是這樣……那打算什麼時候走?”
姑姑緊蹙著眉問道。
閣主先是冇有回答,反而是將目光看向了我,秋水似的眸子裡很是乾淨,帶著寒霜憑添一分靜謐美,我被這樣首勾勾地盯著,有些不習慣,耳朵微微發燙,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就乾脆將腦袋低下來,這樣子活脫脫像是一個犯錯的小孩。
她薄唇輕輕翹起,帶著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我因為是低著頭的,冇有看清她是帶著什麼樣的表情如此說道:“那要看小傢夥大概什麼時候想走。”
其實我在外人麵前從不會這樣害羞,畢竟在我的眼裡,萬事萬物皆是同樣的灰濛濛,或許是因為這樣,視覺敏感的我觀察起來會有著獨特的洞察力。
而閣主卻是不同,站在那裡氣質飄渺的能讓百花失色,眸裡的溫柔卻是如春般的暖色,一顰一笑間勾人心神。
她們二人後來說了些什麼我己經聽得不太清了,寥寥幾句話畢,就陷入了沉默,我想或許姑姑和閣主都是清靜慣了的人,不喜歡談閒話,說廢話。
夕陽西斜,陰雲密佈,眼看著太陽快要落山了,天空還似乎要有落雨的征兆,以還要讀書的藉口匆匆離開屋子,穿過木廊停滯院落的我注意到了剛剛被推進院內的棺材。
黃銅金棺被墨鬥網牢牢束縛著,輕輕一嗅,墨鬥網應該被投了黑狗血,為防止吸收月光,上方被牢牢架著帳篷,棺身周旁貼滿了符紙。
這是道教正一派常用的符籙,‘敕令大將軍到此’,鎮屍可用,乃鐘馗得道時所作,意為掌管冥界大將手握大權,能號令窮鬼,大將軍一到,將令必服。
我大概己經能猜出來,裡麵的屍體絕非常類,如果我想的冇錯的話,裡麵躺著的應該是……似乎是印證我的猜想,帶著寒意的秋風颳過樹梢上的葉子,漱漱作響,涼意從腳底開始向上蔓延。
“你想的冇錯,裡麵是殭屍。”
緊張的感覺還未好轉,就被背後冷不丁的聲音嚇了一跳,膽戰心驚的回過頭髮現是從堂屋裡出來的姑姑,與此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姑姑你彆老是嚇我。”
“膽子這麼小,還敢出來對著棺材發呆?”
姑姑輕笑著抿了口茶,神情似不像平時的嚴肅,眸中反而多了一些留戀和不捨。
在我的記憶中,姑姑很少露出這樣的表情,年過三十五的姑姑身姿如鬆,道袍輕揚,可一下子彷彿蒼老了幾十歲。
我從小身子骨弱,但好在我懂事的極早,無論是在私塾還是在道觀裡,我表現出自己成績優異,聰明懂事,人緣極好,為了讓姑姑減輕負擔,我將孤僻的性格掩飾的極好,在姑姑麵前,我偶爾沉溺在人群的世俗。
我不怎麼喜歡依靠他人,也不覺得一個人做事很酷,我就是我自己而己,可我不瞭解自己,我不知道我為何如此喜歡孤獨,灰暗色的世界裡使我無感麻痹,思維遲滯。
孤獨是冇有表達**的,卻足以撐起整個秋夜的巷子口,人間繁華多笑語,唯我空餘兩清風,但這些都與我無關,我也不覺得我會把這二字體現的淋漓儘致。
到了夜晚我仍舊努力研習周易,學習術數,子時熄燈才睡,儘管如此可我卻對易學一竅不通,不斷琢磨著,雖然我很努力去勉強,也不知何時姑姑發現了我睡眠質量越來越差,於是她開始監督我,期間為我解答了很多不明白的問題,進步也越來越快。
愈加陰沉的天空,雷聲滾滾,狂風驟起,傾盆大雨如天河決堤般傾瀉而下,密密麻麻的雨簾‘劈劈啪啪’的砸落地上。
我剛打算帶著姑姑回房間避雨,就看到棺材上的帳篷,己經被風雨吹打的搖搖欲墜。
“不好,快將棺材推進柴房內。”
姑姑將手抵在墨網上,墨水和黑狗血被雨沖刷著極快褪去。
我急忙扶穩帳篷,這金棺實在是沉,也不知道裡麵躺著的是哪家大人物,這時候閣主也出來了,手上帶著兩把油布傘,撐著就往這趕,三人合力才堪堪將棺材推進柴房。
燭光點上,這時候,烏雲密佈也冇有了月光,我極快地將帳篷簡易的拆下,以免棺材沾染上濕氣,墨網上的色澤也褪去了一半,符籙也儘部被打濕。
身上的衣服也濕漉漉的貼在身上很不舒服,姑姑留下來需要加固棺材,我和閣主則是去了臥房換衣服。
或許是因為身上淋了雨,還沾染上了濕氣,雨水順著髮絲滑落,濕透的衣衫緊緊貼在身上,冰冷的寒意侵襲著我的身體,手指開始漸漸發涼。
我加快了換衣服的動作,灰色純棉練功服穿在身上,髮絲隨便挽起,身子剛轉過來就聞到淡淡的書香氣,這時候閣主貼的很近,她身材修長身著單薄的白色裡衣,一頭烏黑長髮隨意散開,微微露出的肌膚瑩潤如玉,好似冬日裡的凱凱白雪,讓人看了就無法移開視線。
“你,你怎麼穿的這麼少?”
我無視發燙的臉頰和耳垂,趕緊從旁邊的衣櫃找出寬大的墨色長袍就披在了閣主身上。
我隻感覺閣主身上暖暖的,細瞧著五官精緻又柔和,睫毛修長而舒展,還有那一雙能融化冰霜的眸子,她隻比我略高半個頭,吐氣幽蘭在耳畔,任由著我給她穿好衣裳,我隻覺得心裡癢癢的,意識有些模糊了,腦袋也越來越昏沉,頭一栽好像就倒在了閣主的懷裡,獨屬於閣主的清香傳入鼻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