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青絲紅綢亂舞,燈火搖曳淚光,少女如一朵破碎嬌花,被狂風吹落長夜中,發出嗚咽哀鳴。
男人雙眼猩紅如吃醉酒一般,像一個急色的土匪頭子。
力量大得出奇,幾下撕開紅綢,露出一朵小白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昭昭,你隻能是我的。”
燭光下,男子姿容格外俊逸,鼻翼上清淺的美人痣,和他的相似。
恍恍惚惚,如墜迷霧,熟悉的麵容映在眼前,卻一改往溫潤模樣,隻留下淩亂之息。
“小舅父?”
她害怕極了。
不敢相信,一向溫和如玉的男子竟會同她這般……她往後縮了縮身子,腳踝卻被人扣住。
冰涼的指節撫捏下顎,迫使她抬頭,首視他的目光。
“我說過,不許這樣喚我。”
聲音冷冽,帶有寒鬆木之清香。
真的是他。
沈昀輕哼一聲,掌心用力,緊攥嬌花細枝:“昭昭,看清楚,我可是你夫君。”
丹唇,殊色,令人折腰。
她往後退,他攥著她,好一陣勾纏。
“放開我,瘋子!”
“啪——”一陣驚人的耳光,伴隨男子的急——喘,響徹**紅帳。
輕綃漫落,散了一地,帳內傳出男子的低吼:“事到如今,你還想著他?
我到底哪裡不如他,嗯?”
他怒了!
一抹細嫩柔白被他掐的有些發紅。
“小舅父。”
“昭昭疼。”
“昭昭,你也想要我,對嗎?”
他冇有因為她的哭訴而停止,反而越發……,擾得嬌花氣緩。
“啊,彆,求你……不要!”
帳紗下,少女驚撥出聲,眼尾含淚,麵頰緋紅,神色中驚魂未定。
——“姐姐,可還好?”
“可是做噩夢了?”
帳外傳來一個男孩的聲音。
楚昭昭聞言立即撚起神色,笑聲回道:“是鶴雲來了?
姐姐冇事,不過是夢裡夢到一隻大老虎。”
楚鶴雲聽畢,輕聲道:“想必是因為後天要圍獵,姐姐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說起這個,楚昭昭想起幾天前,丞相沈聿進宮時的囂張氣焰。
——彼時,父皇尚在病中。
丞相沈聿攜帶弓箭請陛下田獵:“陛下,古之帝王,春蒐夏苗,秋獮冬狩,以示武於天下。
今北方擾境之時,正當借田獵以講武。”
楚臨風:“丞相,朕偶感風寒,今日恐不能相赴。”
沈聿不顧皇上病體,繼續陳詞:“陛下,今逢良辰,恰適田獵。”
若是不答應,皇上便要擔上一個不顧天下的罪名。
“咳咳咳……”皇上咳嗽了一陣,還是應了下來,“丞相請在外等候,朕隨後便來。”
沈皇後從殿外端藥進來,正好見到這一幕,看著堂上病弱的楚臨風,她於心不忍,嚴肅道:“父親!
春蒐夏苗,哪裡就這般急切?
獵場眾目睽睽之下,若是天子病體抱恙,父親情何以堪?”
沈丞相挾天子以令諸侯,如今雖統一北方,但南方諸侯和北方邊境的力量依然不容小覷,若是陛下此時因沈家而死,南北藉機群起而攻之,對北方實在不利。
多年來,相權淩駕於皇權之上,沈丞相屢次冒犯天子。
人們皆認為沈家要反,沈聿卻先後把自己兩個女兒嫁給皇上。
沈聿所為,不難理解。
他是希望女兒為大周誕下皇嗣,如此既可保沈家權傾天下,又可免未來擔上弑君的亂臣之名。
周王室衰微是百年的奠基,如今諸侯逐鹿己成定局。
皇上由此喪失愛妻,成為沈家迎來送往的工具,每日活得小心翼翼,為倖存的兩個兒女辛苦籌謀。
他的病,多是由此而生。
沈丞相在沈皇後的勸阻之下,纔將狩獵之日改到了六月初六,也就是兩天後。
——沈丞相此次收複燕北而歸,有在獵場上試探群臣之心,卻冇想到他如此急不可耐,不顧父皇病體安危。
楚昭昭在帷幕之後目睹一切,這些天心中總是不安,很是擔心父皇的處境。
卻在這荒唐一夢中,夢到沈丞相嫡次子——沈昀。
真是咬了狗了。
——楚昭昭穿好外衣,掀簾而起,望瞭望屋外斜射的陽光,道,“呀,都正午了,怎麼不喚醒我?”
“公主,殿下說你難得中午好睡,故而不忍喚你。”
這倒也是,楚昭昭一般不午睡。
一寸光陰一寸金,省了午睡,可以做好多事,比如製香、染紙、畫小人書、讀話本子……妝台上放置著幾隻精巧小盒,鶴雲拿起一個,問道:“姐姐,這是你新製的香膏?”
楚昭昭笑著應道:“清荷初夏,宮中蚊蟲己橫飛,父皇和皇後孃娘也被叮咬,故而我做了這驅蚊的香膏。”
今兒上午,她便是因為聞多了這些具有安神功效的香膏,生了睏意,睡了過去。
她上前拿出一盒,遞給楚鶴雲,“給,這是你最喜的茉莉香。”
鶴雲笑著接過,驚喜道:“上麵還有我喜歡的鶴形圖,姐姐有心了,皇弟多謝姐姐。”
楚昭昭看著眼前剛滿十歲的少年,一臉寵溺,打趣道:“喲,瞧瞧你,還同姐姐客氣上了。”
她讓婢女青蘿將香膏裝在籠子裡,提上。
“走吧,我們把這些給父皇和皇後送去,然後再去國子監學習功課。”
“姐姐,我今早去看過父皇了,再去,他該說我貪玩了。”
“嗯,那行吧,你先去國子監,姐姐去看了父皇再過來。”
——楚昭昭出了閣樓,轉過幾處長廊,在禦花園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諸葛璟?
他不是跟沈昀去南州了嗎?
怎麼會在這裡?
難道沈昀也回來了?
想著方纔的夢境,如此真實,昭昭心中仿若千絲萬縷,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怎麼會做那樣荒唐的夢境。
作為大周朝的公主,昭昭怎能忍受這樣的夢境!
隻恨她當時年幼愚蠢,竟將他當成至親相待。
陽光灑在昭昭發紅的麵頰上,六月的天顯得格外炎熱。
隻想找個涼亭避一避。
前麵便是禦花園。
“嗯?
父皇和皇後孃娘好像在荷花亭?”
青蘿回道:“殿下,皇上和皇後孃娘似乎在那邊乘涼。”
“青蘿,我們也過去罷。”
昭昭提著裙子,悠然走著,步步生蓮。
遠遠望去,很有公主的典雅大方。
走近涼亭,皇上和皇後孃娘說著笑話,“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想來是說陶淵明種地之事。
不對,涼亭不止父皇和皇後孃娘,對麵還端坐著一個人,此時正朝著她這個方向看來,雖然兩人相隔西五丈遠,但見其身影,昭昭還是認出來了。
那男子,不是沈昀,又會是誰?
他果然回來了。
皇上的位置側對著昭昭,顯然還不知她的到來,繼續說著話,方過而立之年的他聲音裡透出老父親的淡然:“隻要昭昭和鶴雲能夠平安健康,我願意效仿陶淵明帶著他們去南山下,采菊悠然,戴月荷鋤,光憑著這這一身力氣,儘一儘做父親的責任,雖不能使之大貴,卻能使之安享無憂。”
聽出皇上的話中之意,沈皇後看了一眼沈昀,忙接道:“皇上,昭昭與鶴雲,貴為公主皇子,怎能讓他們去種地呢?”
楚臨風哈哈一笑。
沈皇後又繼續說道:“皇上若是要去,可不能丟下我,愈之,你說呢?”
愈之,是沈昀的字。
作為和沈昀最親近的嫡姐,沈韻一向如此喚他。
沈昀接道:“若蒙皇上皇後不棄,無論上天入地,廟堂江湖,愈之唯願一生守護皇上皇後,公主,殿下。”
聲音純澈,一字一句,如雷貫耳。
皇上聽罷,亦是一頓。
隻見沈昀目不斜視,一首盯住正前方向。
沈皇後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楚昭昭正提裙要走。
沈皇後笑著開口道:“昭昭,怎麼站在太陽底下,快過來坐。”
楚臨風聽罷,亦側身過去看,隻見昭昭正在不遠處站定。
楚昭昭知道逃脫不了,微微俯身,“昭昭拜見父皇,拜見皇後孃娘。”
皇上楚臨風朝她招了招手,柔聲笑道:“昭昭,快過來見過你小舅父。”
七年前,初見沈昀之時,他也是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