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的日子漸漸是近了。
皇宮裡,太後召來了皇帝,滴漏的聲音一滴又一滴,壽康宮裡很沉默。
半晌,太後讓侍奉的人都下去了。
“皇帝······哀家以為,你會把五公主賜給清兒,可如今,竟是一個文官的女兒。”太後的語氣,並不滿意。
皇帝輕輕合著手上的茶杯,最好的雪頂含翠,散發著清脆嫩綠的香氣,他是個孝子,太後宮裡自然都是好的。
唯獨在對永安侯府這件事情上,這對母子,很難達成統一。
“太後不問朝事多年,竟還是如此關心侯府的事情。”
皇帝冇有回答,隻是繞了個彎子。
太後知道,皇帝這是不想回答了。
都是宮裡多年的人精,如何不懂得對方的立場和底牌?
太後冇有再追問,倒是闔著一雙發皺但慈祥的眼,歎息般道:“再怎麼說,他母親也是我的親妹妹,你曾答應我,會善待侯府的後人。”
“太後,朕已是十分善待了。如今誰不知道,永安侯府僅次於皇親血脈的富貴,那些冷僻之地的藩王些,還不及永安侯府富貴。”
皇帝似有些不耐煩。
太後又道:“富貴又如何,這孩子終究是養廢了。”
皇帝忍不住冷笑道:“太後難道是真要朕將沈清培養成下一個大將軍?那朕和太後費過的心思,豈不是要再來一遭?”
“那孩子,在北漠那蠻夷之地,做了七年質子,回來又沉溺酒色,根基已毀,如何能成得了大將軍?哀家隻希望皇帝,不要忘了當年的約定,不要虧待了沈家孩兒。這門婚事,潦草,便潦草了些,好在秦家嫡女的名聲好,彌補了些家世上的不般配,能入府幫沈府打理得好,倒也不會落下話柄。”
提起那七年的刻意磋磨,皇帝威嚴的臉色彷彿柔和了幾分。
“沈家畢竟是大桓的開國將府,朕不會虧待他們。”
蘇嬤嬤適時在熏香的簾後進言道:“太後孃娘,您該喝藥了。”
皇帝起身,告退。
蘇嬤嬤端來一碗藥,等皇帝走後,卻隻放在一邊的案幾上,給太後細細錘起腿來。
蘇嬤嬤是她身邊的老人了,連捶腿都能讓她分外舒適些。
太後歎道:“我這皇兒,當初還有些仁厚宅心,這些年,在他那好皇後的枕邊風下,如今是越來越刻薄了。”
蘇嬤嬤勸道:“皇上是九五之尊,自然是殺伐果斷的。皇後孃娘再也不會有子嗣,即便她謀劃些什麼,也翻不出什麼大浪來,太後孃娘您就放心吧。”
太後自然知道這一點。
“你去打聽打聽,秦府這姑娘,到底是不是個好的,我總覺得秦槐那等人物,養不出什麼好姑娘。”
蘇嬤嬤一邊應道,一邊又說:“到底還是太後孃娘心疼沈小侯爺。”
······
這廂,沈府的門口停著好幾輛小轎。
流劍緊張道:“怎麼辦?怎麼辦?都是以前和侯爺相好的那些姑娘,如今上府裡來要說法,侯爺人又不在府裡。”
流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如何能說得上相好?侯爺不過是跟她們或是打了一場馬球,或是看了一場燈會,又或是遊過一次湖罷了,怎麼能說得上是相好呢?”
流劍閉上了嘴,眼神瞟了過去。
那意思是:“冇看出來你也是個渣男。”
流光:“什麼叫也?”
門口嬌滴滴的姑娘看這兩個侍衛眉來眼去的,更生氣了。
一個著粉色襦裙的嬌女子眼眶紅著道:“侯爺剛接了成親的聖旨,怎麼會連著好幾日都不在府中,你們定是誆我······們!”
旁邊好幾個女子,一起點頭。
另一個女子也道:“侯爺當初說不願意納入我的原因是不打算成親,如今才過了幾個月,竟要給府裡納正妻了。侯爺好生不厚道!”
這幾名女子,竟是站在了同一戰線上。
遠遠的,一輛金碧輝煌、十分有辨識度的馬車緩緩駛了過來。
流劍心道不好,侯爺要被截胡。
於是趕緊瘋狂給流光使眼色。
流光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擠眉弄眼做什麼?”
流劍噎住,眼神慌張。
那個機靈的粉色襦裙的姑娘狐疑地盯著他的目光,往後一看,那不正是往常來府上接自己的侯爺的豪華大馬車嘛?
她立刻就上去攔了,幾個姑娘跟著一起,還有跟著的侍女們,側路狹窄,這輛金光閃閃的馬車就被攔了下來。
馬伕為難地對著裡麵道:“侯爺······前麵太多姑娘了,走不動道了······”
簾子被拉起,沈清那張俊逸的臉在馬車裡,很是閒適。
那粉裙姑娘是個膽大的,看到沈清真在,還上前一步,委屈道:“侯爺~你怎麼誆我呀~帶我去賞花的時候明明說,以後想成親了一定找我,為何找了彆人?”
沈清一笑,眉眼疏朗,劍眉星眸,彷彿那天上的明月一般風雅。
他溫聲道:“靈妹妹,沈某對你也是真心實意的,但本侯也到了成親的年紀,聖上賜婚,天配良緣,與妹妹的情分,往後就斷了。”
粉裙姑娘眼裡的淚都快要盈不住:“那靈兒能否進府裡作侯爺的妾室呢?”
“靈妹妹也是張大人的嫡女,入府為妾,委屈妹妹了。何況······”
簾子拉高了些。
圍著的姑娘們方纔發現,沈侯爺旁邊,竟坐著一名美豔又陌生的女子!
“再者,水墨是聖上的賜婚,我怎能如此急於納妾呢?”沈清轉過頭去,對著秦水墨道。
看來這就是秦府的嫡親二姑娘,秦水墨了!
大桓國民風開放,訂親的夫妻攜手出遊是常事,看來今日,沈家侯爺正在哄自己未過門的正妻,帶著她在街上閒逛。
姑娘們皆是感覺自己臉上捱了一耳光一般。
秦水墨溫婉一笑:“各位妹妹,以後有機會,再來府上一敘。”
這是一種勝利者的大度。
粉裙妹妹張靈靈看她很不順眼,哼了一聲道:“不稀罕來了。”
便帶著侍女離開了,剩下的姑娘也七七八八散走。
秦水墨手心都掐出紅痕了,這才哪到哪,侯爺的風流債,也不知道入主侯府之後,如何才能斬得清!
還好,自己有的是耐心,和從秦夫人那裡學來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