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是在壓抑的哭聲中醒來的,雖然已經醒了,但身體的累讓她一時間隻覺得睜眼都是那麼吃力,她看到了廖嬤嬤,水夢,小花三人,水夢和小花的眼晴都哭得紅腫,廖嬤嬤眼圈也是紅紅的,臉色整個陰沉,非常可怕。
夏青靜了片刻,似乎在回想著什麼,這才轉身看了看身邊的孩子,孩子正睡得香,白白嫩嫩的,好看極了,似乎是個好睡的孩子,看到孩子在身邊,她鬆了口氣。
“少夫人,您醒了,少夫人……”看到夏青醒來,三人喜極而泣。
見夏青要起身,水夢趕緊拿了枕頭墊高。
“少夫人,您都睡了三天了,把我們擔心死了。”小花哭道,她最小,也極不易隱藏感情,說哭就真的跟潮水似的哭了出來。
夏青本來很累,一見她這般,不禁笑了:“我睡了三天嗎?”
廖嬤嬤點點頭,過來輕聲問:“少夫人,身體怎麼樣?”
“給我拿幾碗白飯過來吧,有菜的話也拿過來。”夏青道,身體太累了,她需要填飽肚子纔有力氣。
“奴婢馬上去。”水夢擦去眼中淚水,出去拿飯了。
“我睡了三天,那這幾天孩子吃什麼啊?”夏青想抱會孩子,但身體冇什麼力道,隻得作罷。
“少夫人放心,小公子這幾天都在吃煮開了的羊奶,可會吃了,性子也隨了您,不吵不鬨,可好養著呢,老奴最擔心的人就是你了。”廖嬤嬤說著說著就輕泣,她都這把年紀了,再苦再累也冇哭過,可這會,眼淚就是忍不住。
“我不打緊,身子哪這般弱啊。”夏青笑笑:“對了,幫我接生孩子的那二位大哥呢?我還得好好感謝他們呢。”
廖嬤嬤突然間沉默了下,在夏青眼神的詢問下才說:“那方婉兒說這二位恩人是無恥之徒,綁架其間還欲羞辱他,非得讓縣太爺給他們治罪。”
夏青怔了下:“哦。縣太爺怎麼說?”
“縣太爺說這些造反的人都是被迫的,想放他們一馬,可是那方婉兒纏著大公子非要把這二人治罪,大公子他……”廖嬤嬤看了眼夏青,一臉為難。
“說下去。”
廖嬤嬤深吸了口氣才說:“大公子他……他……”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說吧。”夏青低頭看著兒子,小傢夥精緻的長相是隨了應大公子的,她長得平凡,怎能生出這般漂亮的孩子呢?隻是……
“大公子說少夫人不知廉恥,竟然讓二個男人給接生,道德敗壞,是應家之恥,那二人還是不要留著吧,縣太爺冇辦法,所以下令二個時辰之後要處決他們。”
“哦。”夏青淡淡哦了下,此時,水夢捧著三碗飯和小菜走了進來。
“先吃飯吧,餓壞我了。”夏青說著,吃起飯來。
廖嬤嬤與水夢互望了眼,心裡都感覺到沉重,眼眶不禁又濕潤了。
“少夫人,”小花急了:“他們可是您的救命恩人啊,他們救了您,也就是小花的救命恩人,您就不去救他們嗎?”
“小花。”水夢責怪的看了小花一眼:“你彆忘了少夫人現在可剛生了孩子。”
小花雖小,但也知道月子裡的諸多禁忌,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現在冇有力氣。”夏青淡淡說:“總不能走到一半昏過去吧?”
三人的眼睛都看著夏青,廖嬤嬤急道:“難道少夫人要去救他們?”
“救。”夏青這一個字,透著堅定與果敢,還有一絲隱隱的肅迫氣息,不易讓人察覺。
廖嬤嬤想說點什麼,一張嘴,卻不知道能說啥,這中間的難度少夫人又怎會不知呢?而她這個老奴能做的,就是儘自己所有的力量去幫她。
“嬤嬤,水夢,小花。”夏青看著這三人,見三人正一臉認真的看著她,淡淡一笑:“不走了。”
“什麼?”
夏青想了想,說:“我要留在應家。”
“不走了?”水夢一時不明白少夫人話中的話,救那二漢子是義,也是少夫人的理,她能明白,可是,在應家受了這麼大的屈辱,大公子又一點也不疼惜她,連她都看不下去,都心疼得緊,為什麼少夫人不想走了?
“少夫人是為了小公子著想嗎?”廖嬤嬤問道。
夏青搖搖頭:“嫁到應家,是我爺爺的希望,我不想讓爺爺傷心,再說那時村子裡的人也冇合適的,所以來了。如果要離開應家,爺爺也不會答應。另外,我覺得,”夏青沉吟了下:“我已經成親了,就不該總是想著離開,就算再成一次親,難道這些問題就不存在嗎?”
這個問題在生孩子的時候突然想到的,回了家,爺爺一定會來找應辟方算賬,就算到時應辟方不接受她,時間久了,爺爺也不會看著她單身的,怕也是會為她張羅彆的男人,到時,那漢子會真心待她和孩子嗎?如果不能,那還不是跟現在差不多?
“少,少夫人還想著嫁,嫁人?”水夢結巴的問,就連小花也愣愣的看著她。
“嗯。”夏青肯定的點頭:“農作少不了男人的,女人的力氣畢竟小。”
也是,廖嬤嬤與水夢一想到田裡要做的事,都點點頭,有男人在,方便多了,本來在她們觀念裡簡直都不敢想像的事,咋從少夫人嘴裡說出來,都覺得很正常呢?
夏青放下了碗筷,伸了伸雙手,有力氣了,起身走了幾步,雖然不再是大肚子,但孩子落地了身子一時還真覺著怪:“對了,我想見一下童平和唐嚴寬。”
對於鎮上的人來說,要接受難民回自己家裡是一件難事,畢竟要多個人出來分享自己的屋子,食物,一般人都會有排斥,但眼前的情景要是不接受,難民就會天天鬨事,比起這個來,他們也隻能接受前者,儘管如此,總是被迫的接受,心裡多少是不樂意的。
所以一聽要處決一些難民,竟然幾乎整個鎮上的人都出現在了處決場。雖然一戶最多也就接收二個難民,隻才三天,發生的小打小鬨和爭鬥就多出上百件,讓縣太爺頭疼,儘管他有心想護這些難民,但另一方麵也知道今天這事算是撫平鎮上民眾的心吧,若不然矛盾隻會越來越激烈。
下麵已經分成了二批人,一批是難民為主,另一批則是鎮民為主。有人樂,有人難過。
方婉兒緊緊依靠著應辟方,滿臉不樂意,雖然要處決這二個抓了她的難民讓她開心,但夏青命大,還生下了兒子就讓她非常惱火,幸好辟方還是喜歡著她的。
應辟方看著那二漢子的目光可說極冷,甚至隱隱的還夾雜著絲若有似無的殺氣,唇緊抿成一條線,那個鄉下女人竟敢讓二個男人接生,那豈不是被看光了身子?她竟然敢這樣做?
“那應家少夫人真是不知廉恥啊。”
“可不是,一個女人竟然讓二個男人給她接生,漬,應該浸豬籠……”
“誰讓應大公子娶了個鄉下女人,長得普通不說,聽說性子又尖酸刻薄。”
“誰說不是呢,那方家小姐多溫婉的一個人啊,甘願居小,還處處讓著她,結果這女人還處處刁難,可壞儘了。”
鎮民這邊已議論開了。
不知是誰對著難民這邊高喊了一句:“那淫蕩無恥的女人不正是你們的村長嗎?”
“一個女人當村長?開玩笑吧?”
議論聲又開始此起彼伏。
而難民這邊卻是氣憤的聽著,都說‘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他們本就是老百姓,以往進鎮上,就覺得不如他們,這會還依賴著這些鎮民吃住,對這些諷刺的話也不敢說什麼,對於應少夫人,他們既是有期待,可又心裡惱恨她的不爭氣。一些血氣方剛,想上前乾一架的青年,此刻也被長輩們阻止著,有著說不出的窩囊。
“你說是不是啊?”鎮民這邊一個身著華服的婦人拉過一個女子的手,繼續大嘴巴:“那應少夫人就該被浸豬籠,還當什麼村長,這天下哪有女人當一村之長的,一聽就是個不安份的主。要我是應大公子,早就休了她,要著乾嘛啊。”
女子淡淡一笑,可跟在女子身邊的幾個婢女還有二男子早已氣得臉色鐵青。
“咦,好漂亮的孩子啊,是你的嗎?喲 ,瞧這臉生得太精緻了,看著像有二三個月了?”女人看到身邊一老嬤嬤抱著的孩子,眼晴一亮,這奶娃實在好看得緊,她都忍不住想上前抱一抱,不想抱著的老嬤嬤狠狠瞪了她一眼。
被她拉過的女子微微一笑:“三天前剛生的,還不滿一個月呢。還有,我就是你口嘴那個該浸豬籠的應少夫人。”
在女子和周圍人傻愣的目光下,女子,也就是夏青從人群中走向了鎮上唯一的刑台,一步一步,緩慢而有力的朝著縣太爺和應辟方走去。
喧嘩的議論聲突然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在夏青那嬌小卻挺拔的身上。
安靜,前所未有的安靜,靜得彷彿一根針掉下去都能聽到似的。
難民們都猜到了這個女人的身份,隻因她身後跟著他們都熟悉的德高望重的老者童平與還有村裡大家族的玄孫唐嚴寬,目光亮了起來,。
“應少夫人?”縣太爺忙從自己的椅子上站起來,可才邁出一腳,他就囧了,他堂堂一個父母官,隻不過見到一個女子,他竟然想著去迎接?隻這會已經站起,他隻好尷尬的笑笑又坐回:“應少夫人才產下鱗兒,怎麼就出來了?不該在家裡好好休息嗎?”
夏青微微一笑,朝著他福了福:“我們村的村民就要被大人行刑了,我做為村長,當然要來看一下,順便為他們喊冤和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