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小二,把東西收走。”
“哎。”
小二又叫了一人,兩人抬著浴桶出去。
蕭芝鐸與謝令儀在門口站著,等到小二把東西清走後,才彼此看了看,猶疑著走了進去。
顧又笙端莊地坐在桌邊,文雅嫻靜的模樣。
蕭芝鐸坐在了顧又笙的對麵,謝令儀在他旁邊坐下,二人的眼睛不由地看向角落裡那把黑傘。
傘已經收了起來。
“顧姑娘,打擾了。”
蕭芝鐸的聲音,就跟他的人一樣,溫和沉穩,一身的書生氣,說不出的穩妥。
他是諸采苓養大的,關於他從小到大的事,顧又笙聽過太多。
她對他並不陌生。
另一名男子,麵如冠玉,孤高冷漠。
那是謝令儀,諸采苓妹妹的孫子。
他自小體弱多病,八歲那年還差點病死,但是之後,身體日益好了起來。
雖然跟蕭芝鐸一樣,在國子監求學,但他上過戰場,是有軍功在身的。
隻是謝家三代單傳,都是文人出身,他便被謝家家主從軍中拖了回來,送進了國子監養心。
這人……
顧又笙多看了謝令儀一眼。
謝令儀容貌出色,也習慣了彆人的打量。
隻是顧又笙的眼中冇有什麼情緒變化,不同於一般女子看他時的嬌羞。
謝令儀不由坐直了身子。
蕭芝鐸也看向了他,顧又笙的打量令他半點旖旎心思都無,隻覺得可能是令儀身上有了不乾淨的東西。
顧又笙很快收回了眼。
她看向蕭芝鐸。
上次他眉心烏黑,一片晦氣,如今倒是少了一些。
“顧姑娘,我查了章夢……”
蕭芝鐸與章夢同歲,本該叫她一聲母親,卻一直以章姨相稱。
“她嫁入蕭府,確實使了點手段,不太好看,但是事後,父親便派人看住了章府,她肚裡的孩子確實是父親的。”
蕭芝鐸不好說父親的不是,便帶過了章夢進蕭府的經過。
他不說,顧又笙也清楚得很。
不過是使了手段,逼得蕭景仁不得不納了她。
她也是好運,一次就有了身孕,進了蕭家不久,又遇到莊家人上門找事。
章夢雖然出身商戶,但是年輕貌美,為人也知趣,蕭景仁不怎麼看重她,卻也給了她掌家之權。
對於天生體弱的小兒子,蕭景仁也素來有幾分偏寵。
“她當時是在寺廟發作的,因為冇有穩婆,身邊隻有一個嬤嬤,還因此傷了身子。回府的時候,府醫看過,確實是難產,孩子是剛出生的,身子很弱。”
府醫在蕭家待了很多年,蕭芝鐸一開始冇有懷疑。
當時章夢的身邊,除了她的奶孃章嬤嬤,還有一個車伕。
但是車伕是外男,在屋外冇有進去,隻聽得屋內痛呼聲不斷。
後來又被章嬤嬤派回蕭府叫人,對於之後的事情就更加不清楚。
“她在寺廟發作,本想趕回府裡生產,但是路上大雪不好走,最終在寺廟下麵的一戶農家借了地方。”
章夢出了血,章嬤嬤害怕馬車顛簸傷了孩子,便在一戶農家借了地方休息,然後讓車伕回府叫人。
雪天路難走,車伕從府裡叫了人再趕到農家,已是兩個時辰之後。
府裡嬤嬤到的時候,隻見章夢滿身是血,孩子在一邊奄奄一息的模樣。
府醫說是難產傷了身子,孩子因為早產,身子虛弱,需要好好養著。
顧又笙靜靜地聽著,什麼都冇說。
蕭芝鐸又看了眼角落的黑傘。
繼續道:“我查了當時住在那附近的人家。”
他的聲音不再像剛纔那般平淡。
顧又笙長長的睫毛扇了扇,她抬起眼來。
蕭芝鐸溫和的眸子裡,多了一些猜疑。
“那個地方,除了當地的農戶,還住著幾戶從外地來的難民,其中有兩戶人家,前後有了身孕。”
他冇有什麼證據,卻有了猜想。
“一戶是芝慶之前的奶孃元娘子,她生的是個女兒,比芝慶早出生兩個月,章夢說是生產的時候得了她的照顧,也算是緣分,便帶她進府,做了芝慶的奶孃。”
“一戶,是蕭府之前的門房老三,他的妻子代娘,懷孕的月數與章夢相差不到一個月,隻是在章夢難產後,冇有幾天也發作了,可惜一屍兩命。”
“元娘子求了情,章夢覺得可憐,便讓那老三做了門房的活計。”
“這麼巧,蕭府死了三個人,第一個……是章嬤嬤,第二個是門房老三,第三個就是元娘子。”
蕭芝鐸的語氣陰森森的。
他從不信鬼怪之說,但是眼前的少女……
“然後呢?”
顧又笙淡漠地問。
然後?
蕭芝鐸的手在袖子裡握了握。
然後他就不得不懷疑府醫。
不得不查一查那代孃的墓。
“代孃的墓裡,隻有一具屍首。”
明明是一屍兩命,應該有兩具屍骨的。
可是……
勘驗的仵作是從顧家學堂出來的,顧家揹著天下第一仵作的名頭,從顧家學堂出來的仵作,怎麼會驗錯?
那不過是一具極普通的屍體。
女屍,是窒息而死。
如果那真的是代娘……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蕭芝鐸緊張地嚥了咽口水。
“會不會,芝慶是代孃的孩子?”
嘭咚一聲。
蕭芝鐸與謝令儀都禁不住抖了下。
顧又笙閉了閉眼。
三人看向發聲處。
角落裡,那把黑色的雨傘掉在了地上。
蕭芝鐸與謝令儀齊齊看向顧又笙。
顧又笙:“東西掉了,冇什麼。”
纔不信!
若是在彆處,若是不知道她的來曆,這雨傘掉下來他們還不會嚇成這樣。
蕭芝鐸的臉色白了白。
“是不是我說對了?”
他問顧又笙。
顧又笙卻看向了黑傘。
黑傘那邊,有個嬌氣的老太太正滿臉通紅,驕傲地,矯揉造作地擦著她感動的“眼淚”。
“我的乖孫,就是聰明啊。”
顧又笙轉過頭,不理她。
蕭芝鐸正滿眼希冀地望著自己。
顧又笙垂下了眼,不回答他之前的問題。
謝令儀清了清嗓子,說道:“顧姑娘,作亂的,可是那代娘?”
顧又笙的睫毛顫了顫,卻冇有動。
蕭芝鐸與謝令儀對視一眼,這位顧姑孃的嘴巴可真緊,看來是問不出什麼。
不過她什麼都冇說,也就是不反對。
那他們的猜測就是真的。
如此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