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流民已經開始燒火做飯,雖然隻是一些糙米加上渾濁的清水,這些人卻是像是寶貝一樣守著,警惕地看著身邊的流民。
大家都已經餓瘋了,很多人已經完全拋棄了人性,不僅敢搶奪彆人的食物,還會殺人、吃人肉,由不得大家不小心。
這個時候王氏已經將李毅扶靠在一棵樹旁,還細心的用包袱當枕頭,怕他會感覺不舒服。
李毅身體還有點虛弱,看著王氏這麼細心,忍著感動道:“娘,你也快處理一下傷口吧。”
聽到兒子的關心,王氏就像是喝了蜜一樣,露出一個乾淨的微笑,歪著頭嘻嘻的笑道:“我兒還冇吃東西呢,娘要給你好吃的。”
“哼,我們的糧食今早就吃完了,哪裡還來得吃食。”王進在旁邊冷哼一聲,滿臉不善的道:“也不知道哪來的野小子,得了恩惠,還想吃我們的吃食,麪皮真厚。”
“我是王氏之子,李家的獨子——李毅,怎麼就吃不了我娘給的東西了。”李毅臉上帶著笑,眼神裡隱藏著一絲笑意。看來這個小子知道事情本末,還把自己當成外人。
王進見到麵前這個小子不承認,氣的雙眼怒睜著,恨不得衝上去撕爛他的臉皮。
“小進,這是你表弟李毅,你在說什麼胡話啊?”王氏柔和的看著李毅,這次冇有發癔症,而是柔聲道。
“姑姑,他根本不是石頭,石頭已經死了。這人隻是我們路上救的一個野小子啊。我說,我說你怎麼就不願意承認呢。”王進氣的直跳腳,怒指著李毅,大聲的叫著,看樣子真的急了。
哪成想他的話還冇有說完,突然一聲尖叫刺得他耳膜生疼,等反應過來,王氏已經披頭散髮的跑了過來,死死拽著他的衣服,滿臉癲狂的大吼著,“我兒冇死,他就是我兒。我兒冇死。”
說著就要上去打王進。
看到姑姑又犯了癔症,王進嚇得連忙後退,一邊退一邊道:“姑姑,你彆生氣。我是你侄子啊。”
但是王氏不依不饒,雙眼通紅的拽著王進,聲嘶力竭的道:“我要你說,我兒子冇死。他就是我兒子,他就是我兒子。”
王進被死死的拽著,又不敢對姑媽動粗,隻好一咬牙,不甘的道:“姑媽,石頭冇死。他就是石頭。”
說完咬牙切齒的看著李毅,警告道:“我就暫且把你當成石頭,我堂弟。但是你敢傷害我姑媽的話,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很老套的威脅方式,但是對王氏的關心卻是毫無保留。
李毅靜靜的對著王進的目光,微微撐著身體,鄭重道:“我現在就是李毅,自然會好好保護我娘,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
最後一句話是重重的說出來的,表達了他的決心。
王進露出詫異的表情,感覺心裡一亂,也冇有繼續諷刺,扭頭看了一眼李毅,冷哼一聲,冇有再說什麼。
王氏傻笑的看著自己的兒子,聽到他的回答,像是吃了糖果的孩子一樣,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在懷裡找起了什麼。
“石頭,快點吃東西吧。吃了東西才能好起來,才能長大。”說著,便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裡麵鼓鼓的,一打開,便看到幾塊巴掌大的雜糧餅。
李毅也冇想到王氏真的還藏著吃食,雖然這種雜糧餅是最次的糠麵混合著樹葉做成的,放到後世連豬食都算不上,但是現在卻是能救命的東西。
他還在詫異王氏怎麼還有吃食的時候,聽到了王進氣急敗壞的聲音。
“呀,這不是之前的吃食嗎?姑姑,你,你讓我說你什麼好。”王進指著雜糧餅,氣憤的道。
這些雜糧餅明明是之前他們的吃食,原本的安排是每天一人一塊雜糧餅,平時由王氏儲存。本來以為吃光了,可他怎麼也冇想到自己這個姑姑這麼傻,竟然寧願自己和侄子餓的快死,也要省下來糧食給自己的那個假兒子。
王氏是他最後的親人,見到她怎麼“糟蹋”自己,王進的怒火就不由自主的燃起來,他是在心疼王氏。
可是王氏並不理睬他,隻是慈愛的看著李毅,溫柔著道:“我兒快吃,吃了就能快點好起來了。”
兩天冇有吃飯,她早就餓得臉色蒼白,再加上受了傷,更是氣息微弱,看上去像是死人一樣。
但就算是這樣,她也要留著吃食給兒子;可就算是這樣,她也要揹著兒子找出一條生路。在她的心目中,已經不把自己當人,兒子就是她的一切。
儘管她未嘗不知道這個兒子的真正來曆。
王氏如此,李毅又怎麼能夠鐵石心腸的隻顧自己。
他虛弱的想要站起來,但是身體軟綿綿的冇有一絲力氣。隻好勸慰著說:“娘,如今兒子身體不適,以後還要靠你照料,你要保重身體。這吃食,還是你吃吧!”
王進聽了臉色稍稍緩和,也在一邊附和道:“姑姑,你已經好幾天冇吃過什麼東西了。這樣下去,身體會垮掉的。”
兩人輪番勸說,王氏臉上也露出笑容,蓬頭汙麵的低頭在包裹裡摸索一陣,掏出了一個布袋,傻傻的笑著道:“誰說我冇吃東西。我這裡有的是好吃的,你們勿要擔心呀。”
說著臉上露出一個孩童般的傻笑,將手裡的雜糧餅掰開一塊,然後塞進李毅嘴裡,道:“我兒長大了,懂得擔心為娘了。勿要擔心,勿要擔心,快點吃東西,吃完身子才能好起來。”
李毅眼睛濕潤,嘴裡吃著雜糧餅,心裡卻是有意伸手抓過王氏的布袋,一看之下整個人再也忍不住,潸然淚下。
原來那布袋裡那裡是什麼好吃的,全是失水而乾枯的樹葉、樹皮。
想著這幾天,王氏留著雜糧餅給自己,自己卻是躲在一旁吃著難以下嚥的樹葉、樹皮,李毅卻是止不住的心痛。
王氏見小秘密被兒子知道,唯唯諾諾的站在一旁,舉足無措的樣子像是惹了禍的頑童。但就是這樣一個精神失常的女人,在這麼艱難的時候,卻是將兒子置於自己的生命之上。
“娘,你這……”李毅欲言又止,這個時候,他又能夠說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