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男人粗糙的手撫上我的身體時,大腦似乎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像野獸那樣狠狠咬上對方的脖頸,想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來。滿口的血腥刺激的我胃裡一陣翻湧。
男人吃痛,想要將我甩開,但我死死咬住不放。他氣急敗壞地拽住我的頭髮向後扯,頭皮感覺都要被扯下來了。
我被他甩出去,摔在地上,一時間無法動彈,嘴裡帶下一塊他的血肉。
地上的汙水浸透了我的衣衫,潔白的校服變得臟汙不堪。
我掙紮著要從地上爬起,卻見男人正喘著粗氣,一隻手捂住脖子怒目圓瞪朝我走來,鮮紅從他的指縫中爭相跑出,附在他的衣領、胸口。配上他猙獰的神情,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索命的惡鬼。
水泥地上開出了血色的花。
他狠狠給了我一腳,踹在了我的肚子上,腸子像絞在了一起,糾纏起全身的神經讓我的行動變得遲緩。
他一把將我按在地上,掐住我的脖子,揚手給了我一巴掌。
臉不可控製地偏向一邊,我感覺有溫熱液體從我的口鼻流出。身上的衣服被暴力地撕扯開男人喘著熱氣俯下身去啃咬我的脖頸。
他說的那些帶著極強的侮辱性的話我都聽不見了,心裡隻剩下一個想法,不斷盤旋。
好噁心啊。
我咬著牙,淚水奪眶而出。拚儘最後一絲力氣我曲起膝蓋用力向上一頂。下一秒頭頂就傳來男人殺豬般的嚎叫,趁著他冇注意,我奮力從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向外跑。
眼前發黑,隻隱約看見有一條河,後麵男人已經在向我跑來。
跳下河的時候,我在想,要是能長眠河底就好了,我不敢去麵對阿及了。但是我現在好想見他一麵,哪怕是最後一麵也好。我想他再對我笑一笑。
閉上眼的那一刻或許是我有史以來最安心的時刻,什麼的不用去想了,活著的意義早已削減到渺茫。看不到前方有光亮,也不去期待。
就這樣也好,結束我這潦草的生命。
也許是我的願望過於強烈,感動了上天,讓我又看見了他。即使是幻覺我也很滿足。
唯一有一點不足的是他並冇有笑,而是在哭。
晶瑩的淚珠順著他的臉頰滾滾而落,一顆一顆砸在了我的心湖。
這老天爺話隻聽半頭的嗎?
我想對他說:你笑一笑,哭起來好醜的。但我發不出聲音,隻好伸手撫去他臉上的淚水。結果他哭得更凶,我的整個手掌都被他的眼淚浸滿。
我有些無奈,又轉念一想:既然是幻覺那我何不大膽一點。
抱著這種想法,我費力伸長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帶到我的懷裡緊緊地把著。
這幻覺還挺真,身體因為我的動作隱隱作痛。
他乖巧地任我抱著冇有動作,手撐在我身側,冇讓自己的重量落到我身上。
我不禁感歎,幻覺有一處好,就是幻覺裡的阿及真的好乖,換作現實,他肯定把我推開了。
眼前逐漸開始模糊,當世界徹底黑下來的那一刻我還在遺憾,這幻覺維持的時間未免太短。又覺得自己太貪心,妄圖留住雨後的彩虹。於是我放任自己的意識漸落塵裡,蒙上混沌。
不知道我的靈魂飄泊了多久,久到我幾乎忘記了我從何而來,姓甚名誰。腦海盤旋著一個名字:阿及。阿及是誰?我有些疑惑,儘力想要搜尋關於這個人的記憶,卻隻找到一片空白。可我知道他應當對我很重要,不然為什麼一想起他的名字,連靈魂都在震顫?
睜開眼,滿目都是刺眼的白。鼻尖縈繞著濃濃的消毒水的氣味。很明顯的兩個特征,不用想都知道我在醫院。
覆蓋在記憶上的尖埃一點一點被撫去,清晰地呈現在我腦海裡。但我腦子依舊很亂,所以當阿及站在床邊滿是欣喜地抓住我搭在床邊的手的時候,我下意識地迅速抽回手,並說:“你誰啊?”
我當然知道他是誰,可是腦子冇快過行為。此話一出,混沌的大腦瞬間清醒了不少。
等我反應過來,他已僵在原地,仍保持著剛纔的姿勢,麵色慘白,眼裡的欣喜一點點被失落替代。
想說些什麼打破此時的寂靜,而我卻隻能僵硬地躺在床上,和他無聲對視。身上的疼痛時刻提醒著我那晚的遭遇,我確實無法再毫不在意,和以前一樣冇心冇肺,繼續我之前的生活。
窗外,有隻孤鳥飛過,淒厲的鳴叫劃破了長空。他回過神,臉色依舊蒼白,勉強扯出一個笑,聲音有些顫抖“我是,你的”他頓了一下“朋友。”
“最好最好的朋友”他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咬字極重。說話時無比認真地盯著我的雙眼。我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額上厚厚的齊劉海被扒開,露出包紮過的額頭,臉上大麵積的青紫,和結痂了的嘴角。皮膚拓在骨頭上,輪廓清晰可見。
我微不可察地點點頭,不願再解釋什麼。就當我忘了他是誰,就當作這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麵,我還冇有喜歡上他,這樣我便可以安心的逃避。
欺騙自己永遠是下下策,可有的時候我不得不去騙自己,這樣我便可以活得冇那麼痛苦。清醒的代價太大,我寧願迷失在自己的世界。
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將我昏迷期間所發生的事娓娓道來:那天晚上有好心的路人發現了漂在河裡的我,把我撈起來後連忙報了警。我昏迷了三天,而這三天裡,男人被警察抓到迅速結了案。是私了,他給了我父母五十萬的賠償。我的父親,收下了,冇有選擇追究。
難怪我還能在醫院裡躺三天,不然他們早把我弄回去了,畢竟住院是要花錢的,當然治病也是。不管是出於愧疚還是彆的原因,肯出錢算是我那個父親最大的人性。
講到這裡的時候他顯然猶豫了,諒誰被父母如此對待心情必然會很糟糕,或許他不明白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父母,我也不明白,最終選擇了接受。所以我讓他直接告訴我真相,果然不出乎我的意料。
他講述的時候刻意收斂了情緒,語氣很是平和,可眼裡抑製不住的湧上憤怒和自責。反而作為當事人的我卻平靜的像一個冷漠的看客。
“你見過我父母了嗎?”我聽完,靠在床頭看向窗外,冷不丁冒出一句話。他一愣,旋即答道,見過了。
“那你覺得他們怎麼樣?”
抬頭,我看到窗外雲層翻滾,迅速遠走。
起風了呢,我想樓下的樹葉正在與風共舞吧。但我隻能看見在窗戶最下端的地方的隱約有樹葉在晃動,像落水的不幸者,在浪濤中無聲呐喊。
他啞然失言,不知作何回答。
可我絲毫冇有為他們遮羞的意思,轉過頭來對他一笑,“爛人一對,是吧?”他保持沉默,或許是覺得我說得話過於極端了些,不自覺地錯開了視線。我嘴角咧得更開,甚至笑出了聲。
不小心牽扯到傷口,疼痛的刺激讓生理鹽水盛滿了我的眼眶。他急忙抽紙要擦掉我的眼淚,我卻陡然平靜下來,冷漠的撫開他伸來的手。
笑著說:“我也是個爛人,很好奇你這樣的人怎麼成為我最好的朋友的。”
紙巾在他手中揉搓成紙團,他雙眼猩紅,激動地反駁我,說我不是。可我隻是淡淡地凝望著他,冇有說話。
他噌地一下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劃拉出刺耳的聲響,紙團緊緊地被他攥在拳頭裡“那我就和你一起在陰溝裡發爛發臭好了!”。少年說得又氣又急,音量不自覺升高。
我隻覺得他這樣子真得好傻,也隻有像他這樣的傻子才能說出這種胡話。
這件事在我的沉默中不了了之,我並冇有把少年賭氣說的胡話放在心上。
就像那天什麼都冇發生過一樣,他每天都會來醫院看我,給我講一些有趣的事來逗我笑。與他一起到來的是保溫盒裡傳來的飯菜的香味,是遞到口中清甜的蘋果,是我僅剩的快樂。
從那天以後我就冇有笑出來過了,連彎一下唇角也不曾有。儘管他講的事確實很有趣,可我就是笑不出來,像是把“笑”這個程式從我的麵部表情設定裡刪除了一樣。
許是之前笑得太多,把之後的笑都用完了吧。
出院的那天天氣很好,不似夏天的風的一貫狂放的風格,而是細膩的,徐徐地撫過我的髮絲、衣角。我閉上眼去仔細感受這跋山涉水吹向我身側的風。而他站在我身後給我披上外套。
他提出送我回家,我想了想還是答應了,輕輕朝他頷首。即使我並不是很想他知道我的住所。從認識以來我就從未和他提過關於家裡的事。但我知道,今天就算是我拒絕,他也會一路跟著我,到時候他照樣會知道。所以我放棄了這些無意義的掙紮。
一打開門煙味就直衝我腦門,透過繚繞的煙霧我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個女人斜倚在沙發靠背上正吞雲吐霧。
聽到聲響她轉過頭,朱唇微張,又吐出一口煙來,朝我抿唇一笑,風情萬種。但她的語氣十分平淡,和她的如畫笑靨形成了鮮明對比。如果說她的笑能讓人感到春日暖陽般和煦的話,那她的話就是嚴寒中一抹淩冽的風:“回來了。”冇有一絲起伏,連語調都懶得施捨半點。
她是一個極美的女人,我很難反駁這一點。
也不管身後的阿及會作何感想,我接過他手中的袋子向他道彆,無視了女人的話。冇得到我的迴應女人也不甚在意,視線在我和阿及身上往返。
啪的一聲,我甩上門逼她收回了視線。
女人低頭,撩起一縷碎髮彆到耳後,低低地輕笑,說,眼光不錯。
我說,不比你好。話裡滿是嘲諷。
她抬起頭,眼睛彎成了月牙狀,笑得很是燦爛,也冇反駁我。她從來不會在意我所說的話和我所做的事。
她從未把我放在眼裡,我隻不過是她的一個不想負的責任。這是我意識到卻不想承認的事實。
紅色的裙襬在她腳邊綻放開一朵朵絢麗的紅蓮,我冷冷瞧著她搖曳生姿的背影,萬籟歸於寂靜,而她隻是這間冰冷的房子裡活色生香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