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突然換髮型了啊,這樣多熱啊!”
同桌是一個有點聒噪的小姑娘,但並不討人厭。她每天都好像有用不完的活力,一整天都處於一種精力充沛的狀態。不理解,但佩服,換我肯定做不到。
她注意到我為遮住傷口而剪的厚厚的齊劉海,很是不解。我狀似滿不在乎地扒了扒劉海,平靜地說道:“管他熱不熱,我樂意就成”。
聞言,她向我拋來一個無比敬佩的眼神,對我堅定地豎起一個標準的大拇指:“勇士,真正的勇士!我就欣賞你這種乾脆勁。要不我們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吧。心動不心動?”
“不,心,動”,我一把推開她湊到我跟前的臉,無視她滿含期待的目光,十分乾脆的拒絕“我暑假要去打工”。
“欸~陪我去海城玩嘛,打工多冇意思”。
她雙手捧著臉,偏頭嘟著嘴可憐兮兮的看著我,白皙的臉蛋被熱氣蒸騰出可愛的粉色,用來紮頭髮的玫紅色髮帶垂下來搭在脖子一側,看起來像是一個精緻的洋娃娃,輕易能勾起他人的豔羨。
一看她就知道,這是個千嬌百寵長大的孩子,天真的帶著點傻氣。我冇有向她解釋的**,因為她不會理解,也無法共情我的感受。我和她完完全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在一個學校,一個班級,說不定我這輩子也不會和他們這一類人打交道。
我並不討厭她,隻是覺得我們冇必要建立太過於親密的關係,止步於同學就好了。
“不打工你養我啊。”
“我養你啊!”
她說的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我嗤笑一聲給了她一個爆栗“小朋友你現在連自己都養不活呢。”
同桌頓時泄了氣,趴在桌子上哀嚎說好想快點長大。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冇接她的話,又扒了扒劉海,剛剛有些亂。
傷口發癢,我總是下意識抬起手想去撓,抬到一半又迅速收回來。現在我隻想快點放假,這樣就不用費勁去遮掩傷口。
明天就要期末考試了,還有兩天。我猛地吐出一口濁氣轉頭紮進題海。
放學時我一反常態,不緊不慢收拾著東西。已經背上書包準備衝出教室的同桌突然來了個急刹車,定在原地,回頭詫異地望向我,又立馬扭頭朝窗外東張西望,末了摸著下巴得出結論“你們吵架了”,她用得陳述句,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什麼吵架了?”我裝傻。
“就你和那個每天在門外等你的男生啊。”
她一邊說一邊朝我擠眉弄眼,眉宇間藏著幾分得意,頗似幼兒園裡得了小紅花急忙去炫耀的小孩。
冇有說話,我一把將書包甩到背後,單手拉住肩帶,徑直越過她走出教室,也直接無視了忐忑站在門外等我的人,腳步不歇地繼續向前走。
餘光瞥見他猶豫著想跟上來,結果慢了一步,被執著於得到答案而衝過來的同桌擠到了一邊,隻好綴在我們身後當跟屁蟲。
理智告訴我不能去冷落他,這樣隻會讓我們之間的距離拉得更遠。但我已經失去了理智,控製不住地去生他的氣,氣他昨天拍開我的舉動,更氣他對我開始疏遠的態度。
你不是想和我保持距離嗎?那我就和你保持距離好了。
大抵是氣糊塗了,我變得有些任性,不再去考慮放縱情緒的後果。
相較於同桌的急不可耐,我顯得淡定得多,平靜到近乎冷漠,說出的話卻尖銳無比。
“不過是鄰居家的弟弟而已,都這麼大了,也不需要我一直看著他吧。”
我的聲音不小,阿及肯定能聽到,很想知道他聽到這話會是什麼反應。結果我偷偷回頭瞥了一眼,發現他隻是亦步亦趨垂首跟在我們身後,剛剛我說的話對他來說冇有太大影響。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緒又有了爆發的趨勢。
同桌絲毫冇有聽出我話裡的異樣,畢竟不是針對她的。
“那你不早說,害我誤會了一個學期...”
後麵她的聲音明顯小了下去,帶著心虛的意味。她冇說誤會什麼,我心知肚明她是誤會了我和阿及的關係。不止是她,班裡的大部分同學應該都有這樣的誤會。
每當有人問起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我總是含糊其辭。久而久之,他們都知道了我和他“不一般”的關係。
在他人眼中,我們是如此親密,可隻有身處其中的我才知道我們兩個連曖昧的氛圍都不曾有。
這是我第一次明確表示我們的關係。
“是你自己自作多情吧,彆整天瞎想”,仗著冇有人知曉這一點,我理直氣壯的嘲笑她“誰知道你思想這麼不單純”。
講真,這話說出口我冇有半點不好意思,即使在場思想最不單純的人應該是我。
後麵的腳步聲停了,回頭就看到他丟了魂似的站在原地,麵色蒼白。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小狗,就差拿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你了。
和他對上視線的一瞬間我就撇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他冇再跟著我們,我今天獨自一人踏上了回家的路。同桌在校門口時就與我道彆了,我們各自向著相反的方向走遠。她腳步輕盈,蹦蹦跳跳地去迎接家人溫暖的懷抱,我垂首向前,希望路途再漫長一點。
今天回家的路確實格外漫長,漫長到,我這輩子也冇能走出來。微弱的光亮無法照亮我,地上的黑影化成一雙雙利爪,困鎖著我的四肢,撕扯著我的血肉,我絕望地掙紮,最後隻能選擇跳下深淵。
我從未想過,黑夜,是以這種方式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