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戟最喜歡吃她做的點心,今日做了好些,一盤子給陸戟留著,另外一些裝進了點心盒子,秦曉檸打算拿去送給府裡的琴師。
這陣子,東府裡的事可能要有些波折,她暫且不打算去私塾了,先將琴師借給她用的琴還回去,雖然入私塾冇幾日,但那女琴師一直待她親厚,藉著還琴送些點心,聊表心意。
秦曉檸將琴細細的用巾帛擦拭好,又拿上點心匣子,剛要出門,卻被鬆枝攔住。
小丫鬟從她懷裡接過了琴,又拎過點心匣子,道:“這些活計,我來幫你就成了。”
秦曉檸納悶:“怎的突然對我這般好。”
鬆枝玩笑道:“您現在可是世子爺的寵妾了,我自然要巴結些。”
秦曉檸見她拿兩樣東西吃力,複又從她手裡接過點心匣子,玩笑道:“我這寵妾無權無勢,最多也就是在主君耳畔能吹個枕邊風而已,還犯得上你來巴結。”
“你難道不知,這世上最厲害的風,就是枕邊風了。”
鬆枝玩笑了一句,然後湊在秦曉檸耳畔道:“今早琥珀姑姑特意尋了我,說是往後讓我跟著你。”
秦曉檸聽得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鬆枝嗔了她一眼:“就是讓我做你貼身丫鬟唄,興許是世子爺的意思,琥珀姑姑還說了,工錢要比從前高一百錢。”說著,小丫鬟朝著秦曉檸吐了吐舌頭:“總之,看在錢的份上,我歡天喜地的答應了。”
秦曉檸抬手戳了戳她腦袋:“你就這點出息?嗬,咱們倆的交情還不值那一百錢?”
鬆枝笑嘻嘻反駁道:“交情跟錢有什麼關係?”
秦曉檸不再理她,抬腳出了門,鬆枝加緊步子追上她,一本正經道:“阿芙,我今後就跟你了。”
二人一路說笑著出了青鬆苑,彎彎繞繞來到琴師的居所。
這琴師姓蘇單名一個婉字,少女時在宮裡的尚音局做司樂,聽說後來又被貴人賞給了某個高門的主君,彷彿受了什麼傷害,離開那高門後,再未嫁人,至今孑然一身,專門給高門裡的貴女們授琴藝。
這年月,女先生難得,哪個高門聘請女先生,都是要花重金,所以蘇女雖然孤身一人,但日子也是過得很富足滋潤。
公府禮遇這琴師,給提供的居所是個獨立的院落,雖然不大,但優雅整潔,兩整間青磚褐瓦的正房,院子裡花香怡人,廊下種著幾株芭蕉,生得鬱鬱蔥蔥。
門口的小丫鬟見來了個天仙似的美人,忙迎了出來,對著秦曉檸微微一禮,麵上微微露出疑惑,試探著問道:“小姐怎麼稱呼?可是尋蘇娘子嗎?”
公府廣大,府中的丫鬟仆婦少說也有幾百人,秦曉檸又素來低調,故而,有不認得她的,也是正常。
秦曉檸衝著小丫鬟淡淡一笑,回道:“我並不是府中的小姐,而是世子爺身邊的人,姓秦,你隻管進去回稟蘇先生,就說秦姑娘來尋她就是了。”
原來是世子的妾室。
這女子言行舉止,端的是一副大家貴女風範,小丫鬟這才錯會了人,聞言忙向秦曉檸道歉,見對方態度和善,忍不住又下意識的打量了秦曉檸一眼,心底暗暗驚歎她的美貌,不敢耽擱,回了句:“秦姑娘且稍等。”便匆匆進去回稟。
小丫鬟剛進去一小會,便見蘇女出了屋子,她雖年近四十,但許是整日沉浸在琴聲陶醉中,蘇女膚白貌美,身段婀娜,氣質亦是出挑脫塵,看起來像是二十出頭的少女一般,渾身上下冇有一點中年婦人的凡俗之氣。
“阿檸,快進來。”蘇女立在廊下,美麵上帶著溫婉的笑,熱絡的衝著秦曉檸招手。
秦曉檸提著裙子緩緩上了台階,嘴上道:“我來還琴。”
蘇女引著秦曉檸進了屋子,笑吟吟道:“急什麼?我這裡彆的好東西冇有,隻是這琴,倒是多得很,我不是跟你說了嘛,你若是用得順手,我便贈給你了。”
秦曉檸頭次來蘇女這裡,屋子裡佈置得十分清雅,傢俱皆是黃梨木所造,淡悠悠的散著木香,一張大書案,上頭擺的文房四寶皆是上品,窗前的琴架子上,放著十餘把大小不一的琴。
秦曉檸在玫瑰椅子上坐下,笑著回道:“蘇先生對我的好意,阿檸心領了,隻是您的琴太貴重了,我一個初學者,用這樣好的琴,也是浪費了,前幾日,托院子裡的管事幫我從外頭買了一把琴,這把先還給您。”
說著,又環顧著蘇女的屋子,讚道:“蘇先生這裡,佈置得可真清雅,像是世外仙姝的居所。”
蘇女抬手為秦曉檸斟上一盞香茶,笑著回道“阿檸真會說話,我一個人,無牽無掛,隻不過能多花些心思在這上頭罷了。”
又問道:“這陣子,怎的冇見你來私塾?”
秦曉檸笑了笑,冇吱聲。
蘇女見狀,猜測道:“前陣子,我聽聞東府裡頭出了事,可是.....”
秦曉檸點頭道:“確實是因著這個。”
蘇女聞言微微歎了口氣:“如寧國公府這樣的清白人家,也有這樣的紈絝。”
感歎了句,又安慰秦曉檸道:“不過你也不用為這個難受,這事到底是那陸七公子的錯,國公夫人是個最明事理的人,想來必定不會允東府的人為難你。”
此事已經過去七八日了,確實不見有人來刁難她,秦曉檸也猜到是前頭有人替她擋著呢,雖然不是她的錯,但心裡也不落忍。
秦曉檸低聲道:“我隻怕四夫人難纏,讓國公夫人因此受委屈。”
蘇女笑了,回道:“阿檸,你真的非常幸運,能遇上這樣的好人家。”
秦曉檸點頭道:“我七歲入府,這裡的人,真的對我都很好。”
“那也是你好,所以大家纔會對你好。”說著,蘇女起身去了內間,一會功夫取出一方繡工精美的帕子,送給了秦曉檸:“這個是我前陣子閒來無事繡的,我看著,倒是很適合你,贈給你罷。”
秦曉檸接過帕子,見是十分精巧的雙麵繡,一麵是彩蝶飛舞,另一麵是兩句詩,簡直是巧奪天工。
“蘇先生會雙麵繡?”
蘇女笑了,回道:“從前跟個友人學的。”又問秦曉檸:“你也會嗎?”
秦曉檸的孃親也會這門手藝,曾經教授過她,隻是她那時候小,雖然習得了,但卻未得精髓。
“我也會一點,小時候跟我娘學的。”秦曉檸道。
蘇女聞言問道:“你娘叫什麼名字?”
秦曉檸回道:“我娘姓薑,單名一個‘媛’字。”
蘇女聞言微微點了點頭,冇再說彆的,隻道:“你若喜歡,往後我再給你繡個半臂。”
自從與這蘇先生相識,秦曉檸能感受到,先生一直對她格外的好,她好奇,笑吟吟問道:“先生為何對我這樣好?”
蘇女凝望著小姑娘似曾相識的臉,不由得陷入了往事的回憶中,她神情一陣恍惚,喃喃道:“你長得,很像我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