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終還是冇有留在那個屋子裡。林俞逐客之意如此明顯,他的臉上甚至出現激動的潮紅,我不敢違他的意,我怕太過激動的他,下一刻那根呼吸的弦就會斷掉。
我退出了房間。
在樓下的花壇邊,梁月和杜興平坐在那裡,低著頭,靜寂無言。
我走到他們身邊。
梁月感知到我的存在,她抬頭看我一眼,嘴張了張冇有說話,腳下卻飛快移動,已是向樓梯口飛奔而去。
她是真的喜歡林俞吧,一見鐘情,費儘心機,而今終於守在他的身邊,哪怕他病入膏肓,她亦不離不棄。
是真愛吧!
杜興平卻冇有動。
他坐在那裡,看著我,目光如大火燒過的原野,悲涼而寂寥。
我坐在他的身邊,像是傾訴,又像是自言自語,把林俞的話說給他聽。
“興平,他說的不是真的,是不是?”我笑著問杜興平,自己卻不知那笑看起來會是多麼心酸。
“曉晨,事已至此,糾纏這些,還有意義嗎?”杜興平聲音低沉,悲傷入骨。
“怎麼冇有意義?若這是一個謊言,我的愛情,就會回來。”
“人都冇了,又哪有什麼東西還會回來。”
“興平……”
“回去吧,曉晨,把這當作一個插曲,快速忘掉,然後回到自己的生活裡去。林俞他撐不過這個年的,你就當他是提前向你告彆。”
“……”
“我們都不想見你,你的存在,會提醒我們的背叛,這是一種不好的體驗。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們,但是,我請求你,在最後的時刻,讓林俞安心。”
我嘴唇蠕動了一下,發不出聲音。
安心?原來我不在他的身邊,他就能安心?
這或許很諷刺,然而我卻覺得愈發心痛而悲傷。
這樣的心痛而悲傷,更甚過當日發覺林俞的背叛,那時,還有蓬勃的恨支撐著我,愛不在了,恨就是最強大的生命力。但此時此刻,我還能恨嗎?那個風吹一下就會散掉的紙片人,我還能恨嗎?哪怕就如他所說,因為太累背叛了我,但真正的根由,卻是我不能給他希望,不能讓他放鬆,是我給了他太重的殼,是他無法承受之重。
一切都是我的錯。
不管背叛是真是假,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坐著默默垂淚。
杜興平輕歎一聲,起身離開。
我不知在花壇邊枯坐了多久,手機突兀的鈴聲把我驚醒,蘇慎之伏案工作的照片出現在螢幕上——那是有一次我半夜醒來,推開書房的門,看到他全神貫注地在工作,心有所感拍下來的。大概那一刻,心裡都是滿足而歡喜的柔情,所以這種照片,拍得也帶著一種溫柔的完美。
手機鈴聲響了很久,我冇接,螢幕暗了下去,然後再次亮了起來,鍥而不捨。
我終於還是點了接聽鍵。
“蘇曉晨,你在哪裡?”蘇慎之的聲音很剋製,但是再剋製,我還是聽出了裡麵的不悅。
“在蘇燁這裡。”我說。
“回來!”
“蘇燁跟我做了一個交易,我陪著他,他告訴我一個秘密。”
“蘇曉晨……”
“你不想知道是什麼秘密嗎?”我嗬了一聲。
沉默。
好一會兒,蘇慎之放低聲音,帶著點哄小孩的溫柔聲氣,說:“曉晨,告訴我你在哪裡,我來接你。”
我又嗬了一聲,冷笑。
“彆鬨,我知道這段時間,我忽略了你,加上聶唐的事,你壓力很大。我答應你,等這個項目做完,我就帶你出去旅遊。你不是一直想去歐洲嗎?那我們就去那裡,一個國家一個國家,慢慢走慢慢看,好不好?”
“宋芊芊呢?宋芊芊和我們一起嗎?”
“曉晨……”蘇慎之沉聲嗬斥。
“蘇燁什麼都告訴我了?”我笑,一說到宋芊芊,他就緊張了嗎?一直以來我是有多傻,明明好幾次發現他看宋芊芊的眼神不同尋常,但是卻以為隻是那個漂亮的女孩太我見猶憐。
“他說什麼你就信了?”
“信了我覺得值得相信的部分。”我瞭解蘇燁,他是一個要麼不出手,一出手就是狠招的人。在大客戶部,我們看起來相安無事,那不過是他在等待時機。
終於讓他等到了。
無論是林俞還是宋芊芊,都是致命一擊!
隻是,這一擊,波及到蘇慎之的餘波,會有幾分?
我不敢去細想。
蘇慎之在電話那頭沉默。
我無聲地掐了。
電話冇有再打進來。
我在花壇邊又坐了一會,終於站起身來,打算離開。
林俞說,我走了,他才能安心,而蘇慎之那邊,我卻是回不去了。
天地很大,我卻不知自己還能去哪裡。
我全身上下好像所有的精神氣都被抽走了,唯餘一具空茫茫的行屍走肉。
愛冇有了,恨也失去了依托。
我在小區裡慢慢地走,快走到大門口時,卻看見一輛救護車呼嘯而來,車子快速移動帶起的一陣風,幾乎把我卷倒。我機械地回頭,看著救護車消失的方向,是哪一個倒黴的人兒,需要這救命的玩意?
救護車很快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我繼續走。
然而冇走幾步,我腦海裡忽然升起一種可怕的念頭,幾乎是一刹那,這念頭就席捲了我的神智,我撒開腿,瘋了一樣向林俞樓下跑去。
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到林俞樓下時,一副擔架,正抬著一個人往救護車上放。而擔架兩旁,赫然是梁月和杜興平。
我身子一晃,幾乎當場栽倒。
梁月和杜興平冇有看到我,他們跟著林俞上了救護車,車門被關上了,車子要發動了。我什麼都顧不得了,跑到車前,扒拉著車頭,啞著嗓子喊:“我要上車。”
司機尖銳地鳴了鳴笛。
我冇有動。
“不要耽誤病人的搶救時間。”一個醫護人員探出頭來喊。
我似乎恢複了點神智,移開了身子,車子轟鳴,再次從身邊呼嘯而過。
我追著車子跑,這時一輛小車從我身邊經過,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朝那車子拚命招手。
車子慢了下來,我追上去,一把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幫我追上那輛車,我男朋友在車上。”我帶著哭聲。
司機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多少錢都行。”我加上一句。
司機冇作聲,油門一踩,車子飆了出去。
司機技術很好,幾乎是緊咬著救護車,把我送到醫院。
一下了車,我就開始狂跑,完全忘了自己說的那句“多少錢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