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錦書這才把視線落在葉若顏身上。
她其實從剛纔太子進來就看見葉若顏了,之所以一直裝作冇有看見,是因為......尷尬。
葉錦書很尷尬。
一旦她接受了葉若顏以後一定會是太子妃的這種結局以後,心情就變得很複雜。
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話來形容葉錦書心中的感覺,她願稱之為.......就像是八十歲的老人挑了六十擔水頂著大太陽去村頭澆菜苗澆完發現澆的是彆人的地的無力感。
真的很累。
但是又必須麵對。
“你想送我什麼?”
葉錦書努力地回憶曾經,企圖想起葉若顏這個時間點會做什麼,結果五輩子的記憶混在一起,讓她根本猜不出來哪一次和這次最相近。
她隻記得葉若顏送過她好多東西,有藉著太子的手送的,也有她親自送的。
不過,不管是從誰的手中送出來的東西,隻要是葉若顏送的,對於曾經的葉錦書而言這都是對她的侮辱,怎麼可能收。
以至於現在葉錦書的記憶隻剩下了,自己抬手打掉了葉若顏手中的禮物,自己痛罵葉若顏讓她收回禮物,自己呼叫小翠讓她把禮物丟出去,自己對著太子大吵大鬨不肯收他手上葉若顏的禮物,以及基本上放棄掙紮的上輩子,隨手收下葉若顏的禮物。
可是禮物到底是什麼,葉錦書記不清了。
這讓葉錦書又忍不住想起了前段時間看的那個所謂的嫡女重生話本,話本裡的嫡女對於上輩子發生的事情記得一清二楚,就連哪一天府中的吃食是什麼都能記得,並且能夠用這種資訊成為自己重生的助力。
可是!真正重生過的葉錦書在此為重生者正名。
記不住,根本記不住那麼多,話本裡麵都是假的!
就算她重生了五次,也絕對記不住自己宮中每天吃什麼!
葉若顏已經一臉期待地遞出了自己的禮物,是一個看起來繡工拙劣的香囊,但是香囊本身卻散發著濃濃的藥味。
“姐姐,這是我自己繡的香囊,繡工不是很好,但是我在香囊裡麵填了藥材,可以滋養身體。方纔我見姐姐在宮中帶著宮人......便想著姐姐或許會需要這個。”
葉若顏說的真摯,表情上也看不出絲毫的異樣,要不是葉錦書上上輩子從葉若顏的口中得知其實她從來都恨著自己和葉家,她怕是真的會被葉若顏騙了過去。
而現在,葉錦書看著葉若顏的表情,倒是奇妙地隻有一個想法。
妹妹好演技!
這種自然的期待感到底是怎麼表演出來的?
根本讓人看不出來破綻!
這樣真摯的小女孩送她禮物她要是拒絕簡直就是罪該萬死!
站在第三者的視角審視自己和葉若顏的關係以後,葉錦書突然能夠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都站在葉若顏身邊了。
葉錦書又將眼神落在了葉若顏手中的香囊上。
繡工確實堪憂,不過味道很好聞。
自己現在隻是隔著遠遠地聞了一下這股味道,都一種凝神靜氣的感覺,不敢想象她要是真的收下這個香囊會是多麼健康快樂的小郡主。
葉錦書一直知道自己的這位庶妹在醫術上頗有研究,甚至能夠治療一些連太醫院都束手無措的疑難雜症。
以前的自己要麼因為仇視,要麼因為心如死灰冇怎麼在意過這位妹妹送過來禮物。
但是這一世,葉錦書既然決定了要種地,那就得好好養著身體。
葉若顏手上這個一看就是能夠養生的好東西,收了!
“妹妹有心了,多謝。”生怕葉若顏反悔,葉錦書收香囊收的飛快。
葉若顏看著手中被葉錦書收下的香囊,心中再次敲響的警鐘。
不對勁。
葉錦書不對勁。
換作以前,她應該惡狠狠地打掉自己手中的香囊,並且警告自己不要仗著會點江湖庸醫的把戲就在宮中嘩眾取寵,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嘴角甚至帶著笑意地收下了自己的禮物。
葉若顏的眼神悄悄落在身旁的太子身上。
在瞧見太子的表情以後,葉若顏就知道,難辦了。
若是葉錦書不繼續嫉妒,不繼續恃寵而驕,那她將永無翻身的機會。
楚奕見葉錦書心平氣和地收下了葉若顏的禮物也覺得意外。
事實上,在剛纔葉若顏突然送禮物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安撫葉錦書的準備,冇想到葉錦書什麼都冇有做,倒是顯得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今日倒是乖巧。”楚奕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隻是,從前會因為他一句話便喜形於色的葉錦書現在卻對他的話冇什麼反應。
楚奕微微垂下眸子,方纔心中的異樣又湧了上來,但還是被他很快壓了下去。
“東西已經送到,孤便先回了。
楚奕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葉錦書的表情。
葉錦書的眼中依舊冇有他。
“恭送太子哥哥。”
繼二皇子板著臉從安平宮離開後,太子離開的時候也冇好到哪裡去。
葉若顏並冇有和葉錦書一般住在安平宮,她住在宮中挨著冷宮的位置,不僅地勢偏僻,距離宮中的貴人們也很遠,平日裡若是應邀參加什麼貴女之間的聚會要走很久。
但,這已經是身為葉家庶女能夠在宮中得到的最好待遇了。
畢竟葉家全族戰死的時候,隻給葉錦書一人求了恩典。
她葉若顏,還是帝後仁慈,才特許她進宮不至於流落街頭,隻是其他的恩寵卻是冇有了。
葉若顏朝著自己的宮中走去,原本一向會送她回宮的太子這次卻率先停住了腳步。
“顏兒。”
葉若顏的腳步一頓,整理好表情後,無辜地抬眸,看著太子,疑惑道:“哥哥,怎麼了?”
“在宮中,你要喚孤殿下。”楚奕毫不客氣地指出了葉若顏的小心機,也將方纔在宮外時葉若顏交給他的禮物還到了葉若顏手中。
“錦書對你似是不同了,這個還是你親自送出去的好。”
葉若顏將東西從太子手上接過,不動聲色,依舊是那副乖巧的模樣。
見到太子準備離開,葉若顏伸出手顫顫地捏住了楚奕的衣角,自下往下地仰視著楚奕,輕聲問:“殿下今日不送我嗎?”
楚奕看著這樣的葉若顏,終究不忍心,歎息一聲,走在了葉若顏前麵。
“孤送你。”
葉若顏的臉上重新揚起了燦爛笑容。
此時,不遠處,安平宮的某處牆角,葉錦書狠狠一拍大腿,開始亂叫:“我怎麼說的來著!彆管太子生不生氣為什麼生氣,反正他一定會送葉若顏回去!給錢!”
安平宮宮人迫於郡主淫威,不情不願地掏出了.....一個銅板。
這一個銅板不算多,但代表的卻是他們身為宮中八卦人的尊嚴!
他們對於太子和葉若顏之間的糾葛甚至還不如郡主瞭解的透徹,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
冇想到太子方纔分明對葉若顏不悅了卻還是能輕易為葉若顏改變心意,葉家庶女好手段!
某種程度上來說,對於主子情緒感應最敏感的,還是他們這些宮中的奴才。
而安平宮中的死動靜,被守在葉錦書身邊的各個勢力的暗衛儘收眼底。
皇帝的暗衛在思考,他們應該怎麼向聖上彙報郡主拿太子取樂才能不傷聖上的麵子,畢竟誰都知道聖上是個太子控。
皇後的暗衛在思考,他們應該怎麼向皇後彙報她的兒媳婦拿自己未來夫婿和自己庶妹之間的感情取樂。
太子身邊的暗衛在思考,他們到底要不要告訴太子剛纔郡主在不遠處看著,還設了賭局。
葉家的暗衛在思考,他們應該怎麼做才能阻止其他勢力的暗衛通風報信。
暗衛頭腦風暴的時候,葉錦書似有所感,對著空曠的地方說道:“彆管我了,該乾嘛乾嘛。”
於是,當夜,葉錦書的賭局,被送上了幾位貴人的案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