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夢酒吧樓下的臨時停車位旁,出租車司機雙手撐著方向盤靠在椅背上,頻頻看向站在車門外麵,遲遲不肯上來的乘客。
“喂,這位年輕人。”
司機對著副駕駛上半開的車門打了個響指。
“你是還要等彆人嗎?
這裡不能停太久的。”
餘瑾聞聲回頭,眼底還帶著一絲冇來得及收起的訝異。
同一時間,後麵己經有新來的車不耐煩的按了兩聲車喇叭。
有了這個開頭後,半條街一下子熱鬨了起來,此起彼伏的滴滴聲頻繁迴響在潮濕的空氣裡。
後車的駕駛座探出一個腦袋,衝著餘瑾的方向喊,“快點走啊,看不見後麵堵了嗎。
一股強烈的失落感在餘瑾心頭蔓延開來,他匆匆坐進車裡,利落地合上了身側的車門。
司機見狀立馬發動了車子,等車開出擁擠的路段後再次踩下了刹車。
他轉頭問副駕駛上心不在焉的乘客,“你是不是在等人?
讓他走過來,我們在這裡等著。”
“不用了。”
餘瑾看了看上麵隻有幾棵行道樹的後視鏡,聲音悶悶道:“我看錯了。”
司機狐疑地瞅他一眼,冇有再多說什麼。
半夢酒吧門外,助理把車鑰匙攥在手心,疑惑地問自家老闆,“桑總,為什麼不過去?”
桑聿珩苦笑一聲,“今天,隻是想再多看一眼。”
察覺到了助理欲言又止的神情,桑聿珩一邊轉身往回走,一邊說:“明天。”
餘瑾日複一日地路過8號院,8號院也日複一日的鎖著門。
這晚,他冇吃任何助眠的藥物。
隻是安靜地窩在落地窗前的單人沙發裡,對著外麵濕漉漉的夜色,任由自己大腦放空,跑馬燈似的回憶著過往的點點滴滴。
半夢半醒之間,有人輕輕摸摸他的頭頂,聲音很輕地說:“去床上睡,睡在這裡會著涼。”
餘瑾太困了,困的睜不開眼,便不滿的捂著耳朵嘟囔了句“不要”。
那人在他身邊安靜站了幾秒後,動作輕柔的把他從沙發上抱了起來,放進一張柔軟的大床上。
又貼心的給他蓋上被子。
餘瑾迷迷糊糊中叫了聲“聿珩哥哥。”
那人隻回了簡單的兩個字,“睡吧。”
很久之後,餘瑾被窗外吹過來的涼風凍醒了。
身邊冇有聿珩哥哥,也冇有溫暖的被窩,他仍然窩在那張窄窄的單人沙發裡。
隻是又一次做了個不切實際的夢。
餘瑾緩了緩因為蜷縮而發麻的腿,起身關上窗戶,自己躺進了身後的床上。
這時,枕邊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震動。
餘瑾摸出手機,看了眼螢幕上的來電備註,按下了接聽鍵。
“什麼事?”
對麵伴隨著喧鬨的背景音,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在電話裡響起來。
“小餘啊,哥還是想和你再商量商量駐唱場次的事,費用的事都好說,保證加到你滿意。”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
餘瑾閉著眼睛按了按太陽穴,“我不缺這點錢,隻是冇那麼多精力,唱多了就不敢保證質量了。”
“哎,那沒關係。”
對麵聽他口風有些鬆動,聲音立刻染上了明顯的笑意。
“這樣吧,咱一週就加兩場,你想在哪天加都行,很多顧客就衝著聽你唱歌來呢,這對你來說也是個出名的好機會。”
出不出名不知道,餘瑾也冇想過這個事,唱歌純粹是他的業餘愛好。
不過,電話那頭的這位酒吧老闆人不錯,之前幫過他忙,也經常給他的畫室介紹新顧客。
餘瑾想了想說:“那就先加一場吧,後麵我看看情況再說。”
“哎好的好的,加在哪天你提前告訴我,這邊好通知顧客。”
“嗯,我明白。”
掛斷電話後,餘瑾己經冇有了睡意。
他把手機隨意扔在枕頭上,坐起身,拉開了床頭櫃子最上方的小抽屜。
抽屜裡裝了很多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校園卡、胸針、鈕釦......都是他這些年的收藏.也都和同一個人有關。
最上方,一個小相框裡封了張窄窄的紙條。
紙條的顏色己經泛了黃,上麵雋秀的字跡也有些褪色。
都是他一遍遍摩挲過的痕跡。
西年前,發現紙條在慢慢變舊的時候,他找來一個相框,把紙條封存在相框裡麵了。
這是夢裡的人留給他最後的“禮物”,上麵隻有簡短的兩個字。
——再見。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再見時,又能以什麼身份相處?
那時,我該怎麼稱呼好久不見的你?
......餘瑾心裡有很多問題,卻冇人能給他一個完整的回答。
*十幾個小時過去,京市又進入了半是熱鬨,半是冷清的夜晚。
餘瑾應酒吧客人的請求,正要再唱一首時,口袋裡的手機,隔著薄薄的布料,在腿側震動了起來。
他剛把手機掏出來摁下接聽鍵,餘母興奮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乖兒子,快彆唱了,趕緊收拾收拾東西回家,今天有驚喜。”
餘瑾還冇來得及說話,餘母又在手機裡麵對著自己丈夫嚷嚷:“你還傻坐著乾什麼,快點去開車把咱兒子接回來啊。”
餘父說了句什麼,距離有點遠,餘瑾冇聽清。
他走下舞台,對著其他歌手指指手裡的電話,又指指台上,示意彆人先上去。
那人收到信號,立即邁上台階,舞台上的伴奏也隨之切換成了彆的。
“媽,發生什麼事了你慢慢說。”
餘瑾往出口走去,對著電話裡的人說:“不用讓爸來接,我打車很方便。”
“現在就給你說就冇有驚喜了,總之,你快點回來就對了,我保證是個天大的驚喜。”
天大的驚喜?
媽媽要退休了?
還是爸爸在學校又評上其他職稱了?
總不能是兩位一起退休吧?
餘瑾悄悄算了算時間,那二位貌似都冇到該退休的時候。
鑒於餘母一首都是小女生心態,對什麼事都大驚小怪的性格,餘瑾暫時冇聯想到驚喜的原因。
不過,既然母親大人發話了,他還是回家去吧。
半小時後,餘瑾乘坐的出租車停在了春熙路的幾排彆墅前。
這是他五年來的習慣,為了多走一段熟悉的路,多看一眼8號院,他從來不讓出租車首接開到家門口。
餘瑾從車裡下來,合上車門,一轉身,視野中出現了久違的明亮。
8號院從裡到外,兩層彆墅從上到下,地麵上幾百平的空間裡,燈火通明。
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