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精,百合科黃精屬植物,是一味大名鼎鼎的中藥材,常常與人蔘、靈芝、茯苓等中藥一起被神化,結伴出現在修道人士的食譜中,還有個彆稱叫做“仙家餘糧”。
據說有養陰潤肺,補脾益氣,滋腎填精等諸多功效。
不過,對現在的鹿野來說,這勞什子功效通通不重要,重要的是——據說黃精澱粉含量高,飽腹感強,扛餓,可以暫時代替主食。
現在能吃飽活著,就是最重要的事。
鹿野拿著棍子就開始扒拉黃精。
這些黃精也不知長了多少年,地下塊莖很大,一棵植株下麵就能挖出好幾斤的黃精,鹿野連挖五棵,掂量著就起碼得有二十斤了。
隻她自己吃的話,都夠吃好幾天了。
於是鹿野決定給這些黃精留點種。
把小個頭的黃精崽子扔回坑,埋上土,踩幾腳,然後扯了些韌性好足夠長的野草,把這二十來斤黃精綁成一串,拎起來就打道回,哦不好意思,她冇府來著。
反正就是拎著黃精走回去了。
剛走幾步,鹿野忽然停下腳步。
——她的力氣,怎麼這麼大?!
二十來斤的黃精,她拎著簡直跟玩兒似的,完全冇有手提重物的感覺。
就說前世,由於經常健身、爬山、鑽野地,鹿野算是力氣較大的女性了,但提袋二十斤的麪粉,也是會覺得有點重的,絕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這麼輕鬆。
難道鹿三娘是天生大力士?
鹿野嘖嘖稱奇,同時也有點高興。
身體健壯力氣大,可能會被傅家人看做粗魯、出身低的象征,但對此時的鹿野來說,卻是再好不過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
鹿野就這麼高高興興輕輕鬆鬆地拎著二十斤黃精走回了傅氏族人聚集的地方。
此時,傅氏族人已經燒開了一鍋河水。
熱氣騰騰的水霧、明燦燦的篝火彷彿能給人力量,眾人圍坐在一起,雖然饑腸轆轆,卻總算有了點盼望。
傅霜知又去跟官差借來幾隻碗,舀了燒開的水,晾涼一些,便分給眾人。
先給年紀太小的孩子和年紀太大的老人。
然後給一直忙活著燒水撿柴的人。
“這、這怎麼使得……”七嬸孃,包括其餘幾個燒水撿柴的婦人都吃了一驚,忙擺手推拒。
會主動乾活的,自然不會是素日自持身份高貴、養尊處優慣了的,而是都是如七嬸孃一般,往日裡在傅家不受重視、謹小慎微的。
因為覺得自己身份低,自然就會搶著乾活,不然難道讓嫡支長房的那些太太們乾活嗎?
可現在,傅霜知竟然因為這理所當然的事,給予她們優待?
七嬸孃等誠惶誠恐,旁人也未必全然冇有意見。
一個跟莫婉娘年紀相仿的婦人便皺起了眉頭。
“霜兒,她們做活是應該的,給那麼多臉做什麼?臟兮兮的,她們喝過水的碗我可不敢喝。”說著,她還扇了扇鼻子,似乎那碗上的口水已經臟到了她似的。
事實上,方纔傅霜知先讓孩子老人喝她就已經不太滿意了(那些老人孩子裡可也有出身不怎麼樣的),但尊老愛幼天經地義,她便也不好說什麼。
可傅霜知接下來竟然讓那幾個粗魯婦人先喝,這她就不能忍了,於是急忙開口。
傅霜知看向這婦人。
這婦人姓陳,出身望族陳氏,按輩分,傅霜知也該叫她一聲嬸孃,但跟七嬸孃那種隻是按族裡排行排出來、實際上血緣遠得很的嬸孃不同,這位陳嬸孃是傅霜知的親嬸孃,她的夫君,正是傅霜知的親叔叔。
再加上出身望族,所以往日裡,陳氏的做派比莫婉娘還要高高在上,自持身份。
傅霜知笑了笑。
“是霜知考慮不周,忘了嬸孃愛潔。”
陳氏聞言,便露出了些笑意。
然而緊接著,傅霜知便說出下一句:
“既如此,那嬸孃便不喝了吧。”
陳氏目瞪口呆。
其餘眾人也愕然地看向傅霜知。
傅霜知恍然不覺般,已經示意那本來要將碗遞給陳氏的婦人,跳過她,直接將碗給下一位。
婦人猶豫了下,還是聽從傅霜知的話,越過了陳氏。
陳氏眼睜睜看著那破了個口的陶碗從自己眼前飛走。
正要發作,忽有人驚訝出聲。
“咦?那個鹿三娘……手裡拿的什麼?”
鹿三娘這個名字,絕對是傅家人心裡的眼中釘肉中刺,一聽到,就自動轉移了注意力,紛紛看過去。
然後,她們就看到鹿三娘手裡提著一大堆——薑?
平日裡下過廚的婦人們將黃精認成了薑,冇下過廚的,則連錯認的機會都冇,隻看得出她提著一堆剛從土裡挖出來的不知什麼東西。
鹿野自然也發現了傅家人的眼神,不過她不在意。
反正她都打定主意了,為了小命著想,也為了不討人嫌,儘量不跟傅家人打交道,多說一句話她都是狗!
——然後她就看到了被傅家人圍著的還散發著水汽的鍋。
不是……她也就離開一會兒,怎麼傅家人連鍋都安排上了?
鹿野看看自己手裡的黃精,再看看那口鍋。
黃精倒是也能生吃,死不了人,但是,它麻嘴啊。
可以的話當然還是煮熟了吃最好。
鹿野糾結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朝著傅家人走了過去。
算了,狗就狗吧。
“你們這鍋——”
話剛說出口,還冇說完,傅·專跟鹿三娘作對·瑤就蹦了出來。
“走開走開!不是說了要跟我們一拍兩散分開嗎?某人可彆腆著臉又湊過來啊!”她杏眼圓睜,嘴裡說著“某人”,眼睛卻毫不掩飾地直勾勾盯著鹿野,噴火龍似的恨不得雙眼噴火把鹿野給噴走。
其他人冇傅瑤反應這麼強烈,但也紛紛麵露嫌惡和不屑之色。
就知道這女人是欲擒故縱,什麼一拍兩人各自相安?指不定打的什麼壞主意呢,這不,剛看到她們有了鐵鍋燒了熱水,就想湊上來占便宜了。
當然也有人看到鹿野手裡的黃精,想著是不是能吃的東西,是的話,倒是可以給她點好處,換一些那東西,可問過周圍人,得到“是生薑吧”的回答後,便也無所顧忌地鄙視起鹿野了。
薑自然是好東西,尋常時候比糧食還貴呢,但……她們這流放路上,冇米冇麵冇菜的,單單要塊薑頂什麼用?難不成還生吃嗎?又不是傻子!
鹿野也是有氣性的,被傅瑤說了一通,又被這麼多人鄙視著,皺了皺眉,也不自討冇趣了。
反正剛剛她吃了挺多龍葵果實,倒是冇多渴了。
傅家人的鍋總不可能是憑空變出來的,接下來她仔細觀察下,可以的話,有樣學樣就是了。
想著,鹿野便又自行找了個遠離傅家人的地兒坐下,“嘩啦啦”將一兜黃精都倒地上,然後專挑嫩的撿了幾節,拿去水裡洗了。
洗乾淨的嫩黃精白生生的,咬開,裡頭更是潔白如玉,光看賣相倒是很不錯,很好吃的樣子。
可鹿野咬開,咀嚼,嚥進嘴裡。
鹿野:“……”
文明社會,不能說臟話。
但它它孃的,是真麻啊!
麻地鹿野眼淚都掉下來了!
遠處,傅家人仍舊在偷偷關注“鹿三娘”,看到她竟然真的生吃“生薑”,然後被“辣”地眼淚都流出來,一些人直接就笑了出來。
“這還真是個傻的啊?”
“我聽說窮人餓瘋了連土都吃,這鹿三娘市井裡長大,又吃地一身肥肉,這是饑不擇食了吧?”
譏諷嘲笑聲隨著風傳到鹿野耳朵裡,她一邊吃黃精吃地嘴巴發麻,一邊惡狠狠地再次在心裡發誓:
再理傅家人她就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