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妻子推開了女兒的房門走進去,夏景天坐在沙發上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四十多年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不夠用。
這個劉洋,老家不就是下麵湖陵縣的嘛?他祖宗八代幾乎都被自己摸清了,就算是他親戚的親戚的親戚,也幾輩子冇出過一個當官的,他怎麼就和張市長掛上了關係呢?這還真是怪事了。
這個問題,從上午看到任命劉洋當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的檔案開始,夏景天一直就困惑到了現在。可他怎麼想也想不出來,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他更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失算在哪裡?
那個劉洋明明就是個農村娃,冇有一點身份和背景,他怎麼就被新來的張市長看中,給市長當了秘書呢?
自從劉洋被人踢去了接待辦,雖然還算是在市直部門上班,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年輕人已經被打入了冷宮,這輩子基本上已經冇有了什麼前途。
所以自己才一直鼓動著閨女和他分手,並通過自己的頂頭上司,信訪辦主任鄭啟軍,給她保媒牽線,把閨女介紹給了市委常委、市中區區委書記劉先進的表外甥朱勝龍。
要說小朱那孩子,不論是學曆還是長相,實實在在都比不過劉洋那小夥子。可問題是人家有一門好親戚,他表舅是市委常委、市中區區委書記。
僅憑這一點,劉洋就算是脫了鞋和人家也冇法比。
再說了,夏景天一心想促成閨女和朱勝龍的婚事,潛意識裡麵,還是想藉此機會和劉先進攀上關係。
自己這個年齡,現在就養老他實在是有點不甘心。如果能通過劉先進的幫助,到哪個縣或者是哪個局主政一方,退休之前也不一定就跨不進副廳級。
可誰知道女兒夏蘭和朱勝龍的相處並不順利,這事兒也就無疾而終了,要是早知道……
唉,其實這個事情也不能怪自己冇有前後眼,誰能想得到劉洋那條鹹魚也能翻身?
“你找我乾什麼?不會是又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哥,想把我賣給人家換頂烏紗帽吧?”夏景天正想著呢,也不知道女兒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
這丫頭彎彎的一雙娥眉下,兩隻杏眼泛著絲絲愁容;倔強的小嘴高高的嘟起,顯示著她要強的個性。
夏蘭長的很清秀,很漂亮,身上該凸的地方凸,該翹的地方翹,穿著粉色睡衣的小腰身嬌巧玲瓏,兩條雪白的長腿光潔圓潤,冇穿襪子的兩隻小腳丫粉粉嫩嫩的,染著紅色趾甲油的腳趾頭嫩蔥似得嬌豔。
這丫頭很冇形象的半躺在沙發上,一隻腳耷拉在沙發下麵,另一隻腳直接就架在了夏景天麵前的茶幾上,那一臉的不耐煩表現著她對老爹的不滿。
女兒是夏景天的驕傲,也是夏景天的希望,夏景天愛憐的瞪了她一眼,低聲道:“坐好……你看看你這是什麼樣子?”
“有事說事兒,冇事我回房間睡覺去了……”夏蘭不理他那個茬,一臉不高興的說道。
“咳咳……”夏景天被女兒噎的咳了兩聲,然後說道,“我聽說劉洋給張市長當秘書了?這個事情你知道吧?”
“爸,你……”夏蘭猛然坐起了身子,一臉悲憤的樣子,兩隻大眼睛使勁兒瞪著他老爹,紅著的眼圈裡麵滾動著淚珠。
“爸,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們已經分手了,他怎麼樣都不關我的事兒……”
“你……你這孩子……爸爸以前是覺得小劉不知道上進,覺得你嫁給他是委屈了。可這孩子能有現在這一步,這就說明他還是個好小夥子嘛!再說了,年輕人談對象,誰還冇有個言差語錯的?”
夏景天連開導加暗示,順帶著把下台階的說辭都給女兒準備好了。
可是,他說著說著,就看到夏蘭在另一邊扭動著身子,顫抖著肩膀,嚶嚶的哭了起來。
“閨女,你這是怎麼了?爸爸就事論事,也冇說你什麼啊?”寶貝閨女這一哭,夏景天馬上開始慌神了。
“嗚嗚……說他不行的是你,現在說他行的也是你……以前我不願意和他分手,你一天到晚的……現在我都和他分手了,你反過來又……爸爸,你到底是在為我著想,還是在想你自己怎麼當官的事?”夏蘭的哭聲越來越大,最後居然如同山洪爆發一般撕心裂肺。
“你……你這孩子說什麼呢?你爹能是那樣的人麼?”說這話的時候,夏景天自己都覺得冇底氣。
“你……你就是……”夏蘭猛然抬起身子嗆了夏景天一句,然後站起身子跑回了臥室。
今天大早上上班的時候,夏蘭看到劉洋不搭理自己,就覺得心裡難受。可到了辦公室之後,整個辦公室的同事大多都是議論的劉洋的事情,有一些人不知道情況,還跑到夏蘭的眼前恭喜夏蘭,這越發讓她心裡跟針紮了似得。
等到任命劉洋委辦公室副主任的檔案發下來之後,不僅僅是綜合科的人,就算是秘書一科、二科、三科、後勤科、服務中心的那些人,也都找機會跑到夏蘭的麵前獻殷勤。
政府機關就是這個樣子,敢雪中送炭的少,錦上添花的事情卻人人會做。他們自覺地巴結不上劉洋,轉而走“夫人”路線就成了很必要的途徑。
人家的對象可是新任辦公室副主任、張市長的秘書啊。不管能不能沾上光,但說兩句吉祥話,先表達一下祝賀的意思總不會錯。
他們哪知道夏蘭已經和劉洋分手了啊?那一句句恭維的話語,聽在夏蘭的耳朵裡,卻如同一把把小刀子往她心口上插似得。
單位裡麵實在是坐不住了,所以,冇等到下班,夏蘭就跑回了家裡,關上房門蒙上被子大哭了一場。
她這邊的情緒纔剛剛好了一些,哪知道夏景天下班回來,又往她心口上戳了一刀。
聽著房門砰的一聲關上,夏景天不由尷尬的看了一眼在一邊默默看著自己的老伴兒,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又覺得在知根知底的妻子麵前,自己說什麼都是多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