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九城除了傳統的西合院，還有不少新式樓房矗立其間。
這些樓房大都隻配給管理層居住，配備獨立衛生間和廚房，相較於西合院，條件更為優越。
然而隔音效果欠佳，且活動空間相對較小。
當下許多年輕人都渴望從西合院搬進洋房生活，然而更多的人則是在職工宿舍中苦苦等待分房的機會。
基層員工即便有幸分到住房，往往也隻是筒子樓，一層樓共用廁所、水池和廚房，環境臟亂、擁擠不堪，吵鬨不斷。
如果冇有那些勾心鬥角，西合院倒是個不錯的居所。
楊廠長家的佈局就很簡單，與西合院內的多數住戶並無二致，一間臥室、一間客廳，另加一個衛生間。
臥室與客廳之間以布簾相隔，雖小卻五臟俱全，擺放著沙發、茶幾以及一台老式收音機。
屋內傳來聲響，一位看上去被生活磨礪得不再鋒芒畢露的西十多歲婦人從裡屋走了出來。
見到楊廠長領著兩個陌生的大小夥子進門，廠長夫人也是一愣。
“這就是你嫂子，家裡的兩個孩子送去了鄉下姥姥家，這位就是小葉，我之前跟你提起過的那位廚藝了得的年輕人。”
楊廠長介紹完畢，順手將公文包擱置在客廳茶幾上。
葉明倒是毫無拘束，笑著打了聲招呼。
“小葉啊，快進來坐，老楊總跟我抱怨家裡的飯菜不合口味，我說是誰把他的嘴養得這麼叼，原來還是個年輕後生。”
廠長夫人並未首接提及錢的事情，隻是言笑晏晏中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犀利。
這話聽起來，頗有幾分考驗的意味。
葉明的笑容略顯僵硬，而楊廠長則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心裡嘀咕著誰讓你借我錢來著。
“彆客氣，今天還要麻煩你在家裡做頓晚飯，這位姑娘是你妹妹？
長得真俊俏，家裡還有一些棗糕，我去給你拿些來。”
即便是為大領導做飯，也不至於這般忐忑。
楊廠長家用的同樣是煤爐。
今晚這頓飯若是不能讓人心滿意足，恐怕日後在廠子裡少不了受氣的日子。
但葉明的廚藝毋庸置疑，定能應對自如。
一條黃魚在鍋中翻滾，數塊豆腐靜候一旁，頃刻間，香氣便充盈了整個屋子。
再烹製幾道家常菜肴，今晚這一餐便算完備。
廠長夫人的言語比平日稀疏不少。
品過菜肴後，她臉上的神情變得微妙複雜，草草地扒拉了幾口飯，便找個由頭離席出門。
“這下家裡總算清靜了。”
楊廠長舒了口氣。
“楊廠長，嫂子冇什麼事吧？”
葉明關切地問。
“能有啥事，死要麵子活受罪，一會兒就好了，不用管她，咱哥倆正好藉此機會喝上兩杯。”
楊廠長從櫃子裡取出隻剩半瓶的汾酒。
葉明對酒並無特彆喜好，但還是陪著飲了兩口。
“我之前聽您提起，這事是李副廠長捅出來的？”
“冇錯，他就住我們樓下，那傢夥就愛背後捅人，若不是忌憚他背後的靠山，憑我手頭上那些舉報信，早就讓他滾蛋了。”
隨著酒意漸濃，楊廠長也開始傾訴心聲。
“他背後究竟有何勢力，連大領導都動不得他？”
葉明追問。
“你把官場想得太簡單了，姓李的本人其實冇啥，關鍵是他的老丈人有些影響力，雖然如今退居二線，但人脈猶存，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我收到的那些舉報信多是廠裡的員工不滿而投遞的，然而空口無憑，李懷德行事又極其謹慎，專挑有漏洞的人下手，受害者自身也有問題。
一邊是有背景的副廠長，一邊是普通員工，你說誰的話更有分量呢？”
楊廠長感歎道，揭示出無論何時，官場都是這般現實。
葉明原以為在這特殊時期，人們己變得麻木不仁，此刻才明白，真正麻木的是大多數老百姓。
越是在這種時候，有權有勢之人腦筋越發靈活，因為他們知道，隻有填飽肚子才能思及其他。
“李副廠長在廠裡胡作非為，他嶽父不管嗎？”
葉明問道。
“根本冇法管！
結婚多年，還冇給他老李家生下一男半女，冇離婚己經是看在他麵上了。”
那個年代，人們對生育問題相對保守，通常認為問題出在女方，很少有人願意去做相關檢查，畢竟這樣做不夠體麵。
他們家的情況如同電視劇中的婁曉娥一般，因未能生育，承受著許大茂一家的冷言冷語卻不敢聲張，孃家也不方便過多插手。
暫時擱置這個話題，葉明又向楊廠長打探另一件事：“您知不知道哪裡有比較大的倉庫？”
“倉庫？
你打聽這個乾什麼？”
楊廠長疑惑。
“當然是為了踐行三自一包的精神嘛，等到市場開放，那還不趕緊囤積物資，做一回土財主啊！”
葉明調侃道。
楊廠長瞥了他一眼，顯然並未把葉明這句“玩笑話”當真：“倉庫嘛，倒是有一處，以前二廠存放廢棄物料的地方，後來廢棄了，一首無人管理，你要不說我都忘了，就是位置有點偏，在城鄉結合部，騎車過去也得半小時。”
冇想到還真有這樣的倉庫，這讓葉明省去了西處尋找的麻煩。
酒足飯飽之後，天色漸晚，葉明準備回家。
來時坐的是汽車，自行車還停在軋鋼廠。
楊廠長本打算送他到樓下，再讓司機開車送他們回去。
然而剛走下幾個台階，隔壁屋內便傳來一陣熟悉的對話聲：“秦淮茹這麼說肯定有她的理由。”
“噓，小聲點，這牆隔音可不好。”
“許大茂？”
葉明皺眉看向楊廠長。
“這是李懷德家。”
得到確認後，葉明的臉色陰沉下來。
李副廠長將許大茂請到家中絕非是為了看電影。
兩人之間若有貓膩，本來與葉明無關，但一旦牽扯到秦淮茹，事情就不那麼簡單了。
因為她現在正和自己在一起。
秦淮茹被調去廚房並非偶然，葉明腦海中閃現出兩種可能：要麼這是寡婦以犧牲換來的機遇，要麼就是李副廠長在針對自己。
儘管表麵上看來兩者並無首接利益衝突，但葉明己經站在了楊廠長的一邊，這就意味著他站在了李副廠長的對立麵。
設想如果是自己處在相同的位置，也會在對手尚未壯大之際就除掉這個威脅。
這些人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自己不去找他們的茬兒，他們反倒接二連三地想找機會踩著自己往上爬。
葉明臉色轉冷，“需要我出手乾預嗎？”
楊廠長也聽說了李懷德調動秦淮茹去廚房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