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桑被罰跪在雪地裡過了半晌。
顧伯父消氣以後,伯母才終於把他勸動。
連忙從裡屋走出來,呼來貼身丫鬟碧月和幾個下人,將已經凍僵了身子,眼角還掛著冰霜的顧桑抬起來屋子。
屋子裡炭火燒得正盛。
府裡早就燒好了薑湯取暖,顧桑拿著藥碗,身上披了厚厚一件貂皮大衣。
他整個人麵色被凍得通紅,尤其是後背上荊條抽出的血跡,已經凝固起來。
顧府中的一眾人等都圍著顧桑打轉,我站在冰雪中,滿頭雪花覆蓋頭頂。
顧桑的話聽上去讓人很冷。
我神色微動,挪動身形。
寧國公的寶貝女兒如何跟顧桑認識的?
這件事我無從得知,但是那個跟我有著娃娃親的顧桑哥哥,好像變了模樣。
再次見到顧桑的時候,我已經去找了城裡的大夫來給他瞧病。
顧桑身子趴在床上,大夫給他用藥的時候,整個人神色扭曲,看起來應該很痛。
大夫離開時候叮囑了幾句,就給了藥方。
顧桑動彈不得,隻能安靜的趴在床榻上,我儘量將炭火爐子放得離他近些。
看著顧桑受傷的樣子,我有些心疼。
「顧桑,怎麼樣?感覺好點兒了嗎?」
眸子冰冷,看著我有些憤恨不平的說道。
「滾開,就是因為你,我纔會遭這種罪。」
「周楚楚,我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
放過......我不知道做錯了什麼。
怎麼一向平日裡笑顏如花的顧桑哥哥,變得對我如此厭惡?
那年他偷跑出去,在煙花樓看花魁,一擲千金,打賞銀錢無數,還為了那穿粉帶紅的花魁姑娘和彆人大打出手,事情都鬨到了衙門那裡去。
最終還是伯父出麵,才把他保全出來。
回到府上以後,伯父大怒,為此拿著戒尺就要家法處置,當時我死死護在顧桑身前。
勸告伯父息怒。
戒尺落下來的時候真的很疼,抽在我小小的身體上紅通通的一大片。
但是顧桑被我保護的很好,他說著一些頂撞的話,顧伯父抽了幾下,看我這樣護著顧桑。
最終還是停手下來,扔了戒尺轉身離去。
他及冠那年,和幾個要好的同窗好友在朔州城裡走街遊馬,頗有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儘長安花的氣勢。
那夜很晚了,顧桑還不曾回來。
顧府派出去很多人尋找,我當時雖然大病初癒,身子骨還弱,但還是執意出去尋他。
最後在一處煙花之地看到他,顧桑當時整個人狼狽極了,正被幾個人扔出來,照頭就打。
「冇錢還敢花酒?」
「明月姑娘可是頭牌,居然敢白吃?」
我心頭一橫,走過去來拉開他們。
把手腕上的碧藍玉鐲子取了下來,這是我爹孃留在世上唯一的遺物,但好在還值些錢。
對方這才肯放人,顧桑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走路都有些不自然。
他無所謂的抹了抹鼻子,笑著朝我說道。
「楚楚,這次還真是謝謝你了。」
「要是被我爹知道,恐怕就遭了。」
「幫我這一次,我真冇喝花酒......他們帶我來的,我就是覺得好奇,跑來看看!」
我替顧桑隱瞞,那是第一次在顧伯父麵前說了謊。
爐火滋滋的燒得正旺,顧桑眼睛裡的那種炙熱卻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原本想問他,可是現在答案卻很明顯。
我沉默不語,隻是隨手緩緩將方纔取來的婚書拿出來,朝顧桑扔了過去。
他有些愣神,「楚楚......你這是?」
但還是難以掩飾顧桑看到那婚書時候的欣喜。
「你不是要娶寧國公的府上的小姐嗎?」
「這兒時的婚書,本就是當時不懂事,胡亂寫的,做不得數。」
「你就是想要回這個嗎?」
「顧桑,我成全你們,祝你早生貴子,子孫滿堂,有情人終成眷屬。」
顧桑的眼睛裡透出疑惑的神色,這下該輪到他有些慌亂。
他愣在那裡片刻之後,才後知後覺的謹慎把婚書收了起來。
顧桑嘴唇微動,似乎心中對我有所愧疚。
他伸出手來,朝我這邊挪動了一下身子。
「楚楚,其實我不是這個意思......」
「而且爹孃已經說了,我還是喜歡你的,你大不了可以做妾。」
做妾?聽起來我一個家破人亡的孤女,和高貴的國公府千金比起來,做妾,好像不吃虧。
但是顧桑,我不接受。
抱歉,我要的是八抬大轎,明媒正娶。
顧桑,難道你以為我貪圖你顧府的榮華富貴,甘心屈於人下嗎?
窗外的北方呼嘯而過,雪花紛紛揚揚飄了進來。
顧桑的話語遠比朔州城裡的漫天冰雪要涼。
我忽然想,為什麼我會喜歡這樣一個男人?
我眼神黯淡,語氣平靜的低頭看他。
「顧桑,是你太作多情了,我根本就冇喜歡過你。」
「你我今後還是以兄妹相稱吧,莫要那國公府的千金生出什麼誤會。」
「你說是吧?顧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