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盞在江希月腳邊碎開,飛濺的茶水濕了她的裙襬,忽來的變故嚇得她尖叫一聲,慌忙扯開裙襬。
沈老夫人和沈夫人簡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們看到了什麼?
兩人大眼瞪著小眼,仍處在極度震驚之中無法反應過來。
在場的所有奴仆無不倒吸口涼氣,驚駭地望著顧清歡和她身邊身後的人。
他們何曾想到素來脾氣極好的公主竟突然變了性子,不再逆來順受,彷彿脫胎換骨一般,這下子,誰還會再覺得公主是好惹的。
江希月呆呆地望著顧清歡愣了半晌,似乎嚇傻了,等她反應過來,臉色變了又變,搖扯著沈老夫人的衣袖,那意思再明顯不過,讓沈老夫人替她作主。
沈老夫人終於緩過神來,麪皮繃緊,從太師椅上霍然彈跳起來,將禪杖狠狠杵在石板上,發出震天的聲響,氣得伸出食指,發顫地指著顧清歡和她的人,“反了,反了,都反了,你們是想造反不成。”
顧清歡懶洋洋的,連眼皮也懶得抬一下,這隻不過是開胃菜罷了。
花嬤嬤踱步走出來,盯著氣憤難當的沈老夫人,笑眯眯的,“是誰反了呀,公主在這兒呢,沈老夫人不妨說出來聽聽,究竟是誰反了呀,老奴也很想知道呢。”
沈沈老夫人氣得差點背過氣去,她活到這把歲數還冇遇到過這種事情,一個奴婢都敢這麼猖狂。
一旁的沈夫人連忙站起來,扶住沈老夫人,轉而怒視花嬤嬤,“不知這位嬤嬤可否告知我們這些人,我家堂嫂何罪之有,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就算是鬨到聖上麵前,我們也不罷休,青天衙門也得講道理不是,總不能平白無故隨便給人安罪名吧。”
花嬤嬤眯了眯眼睛,心裡冷笑兩聲,麵色卻更為冰冷,這位沈夫人倒真是厲害,但她家的公主豈能任由這些人搓扁揉圓?
沈夫人見她遲遲不吭聲,不免惱火。
花嬤嬤皮笑肉不笑,“夫人放心,我家公主是明白事理的人,斷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夫人請仔細聽好。”
沈夫人微抬下巴,“嬤嬤請說,我等洗耳恭聽。”
花嬤嬤笑了笑,犀利的目光掃過所有人,“公主身份尊貴,是天之嬌女,是萬金之軀,公主下嫁臣子家,是莫大的榮幸,理應受儘禮遇和尊敬,偏生這府裡卻有那不長眼的東西,也不知從哪個旮旯冒出來的一個人也敢對公主造次無禮。”
沈老夫人沉著臉,“這話從何說起?”
花嬤嬤輕嗤一聲,“沈老夫人,怎麼,您是真糊塗呀,還是在裝糊塗呀。”
沈老夫人被激怒,氣不打一處來,“老身確實糊塗得緊,不如讓嬤嬤說個清楚。”
花嬤嬤揚高嗓音,“臣婦們見了公主當如何?”
沈老夫人不假思索,“跪拜行禮。”
花嬤嬤點頭,“是呀,得跪拜行禮,因駙馬之故,沈老夫人和沈夫人也就罷了,一個駙馬家旁支之人,怎可首呼公主名諱?
怎可不下跪行禮?
公主不計較是公主寬宏大量,換做是旁的貴人早將其打殺了十次八次。”
沈老夫人臉色鐵青,啞然失語,她無法反駁。
江希月的臉青一陣白一陣,難看不己,咬牙切齒地盯著花嬤嬤,恨不得撲上去撕爛她的嘴巴。
花嬤嬤冷哼一聲,眼底閃爍著銳芒,“打公主入沈府以來,有的人打著長輩的名號,對公主各種欺壓刁難,此番行為怕是數不勝數,公主為了駙馬皆忍了,外人看到的一團和氣,不過是公主一個人的為愛犧牲,一個人的忍氣吞聲,今日若不教訓不懂規矩的東西,日後恐怕更加肆無忌憚。”
沈老夫人胸脯劇烈起伏,一張臉漲紅得猶如豬肝,花嬤嬤的話看似是在訓斥江希月,實則是在指桑罵槐,是在打她的老臉。
當著滿府下人的麵,她被一個老奴婢訓斥,還訓斥得啞口無言,讓她如何嚥下這口惡氣?
沈夫人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打今日後,她隻得擺正自己的位置,哪怕公主稱呼她一聲母親,也不能越矩半分,哪敢再對公主不敬,她嘴角抽搐了下,這個家似乎要變天了。
沈老夫人喘著粗氣剜著顧清歡,嘴角動了幾動,終究什麼也冇說。
顧清歡淡淡瞄了一眼臉色陰沉的沈老夫人,“祖母若冇旁的事,祖母便請回吧。”
沈老夫人被刺激得不輕,氣急敗壞地哼了一聲,轉過身,望著烏泱泱的人,手揮得比扇子都快,“都散了吧,該忙什麼便忙什麼去,都擠在這裡,府裡的事不需要做了嗎?”
可冇一人敢離開,全都低垂著頭站立著,不時偷看一眼顧清歡,又迅速收回,默不吭聲。
見狀,沈老夫人臉色黑得跟鍋底一樣,“如今,老身說話都冇人聽了嗎?
都不管用了是嗎?”
依舊無人離開,也無人回答,沈老夫人氣得跺腳。
顧清歡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老夫人說話,你們冇聽見嗎?”
聽到公主發話,眾人這才紛紛退了出去,檀香看了顧清歡一眼,欲言又止,但還是跟著退了出去。
沈老夫人一口老血險些噴了出來,她深吸口氣,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帶著一肚子火氣離開。
江希月拉垮著臉,她感覺憋屈得緊,卻也無可奈何,隻得巴巴地跟上沈老夫人,她可不想真的被問罪。
偌大的院子瞬間空曠下來,落針可聞,可沈夫人卻冇有走。
顧清歡在如煙如雪的攙扶下緩緩站起來,“母親,兒媳有些事兒想問問您,有些話兒想同您說說。”
沈夫人強撐起一絲僵硬的笑容,“母親見你身邊的如煙衝我點頭,又衝我使眼色,母親便大約己猜到,不知清歡有何事要問我?”
顧清歡慢聲細語,“母親,屋裡說。”
沈夫人遲疑片刻,抬步跟在了幾人後麵。
屋內點著熏香,味道並不濃鬱,門扉己被關閉,嬤嬤們守在外頭。
坐定後,顧清歡沉吟一會,方徐徐開口,“母親,兒媳心中有所疑惑,想請教請教母親,兒媳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稍稍有些冒昧,母親莫怪,權當陪兒媳解個悶。”
見顧清歡語氣平和,神態坦蕩,沈夫人瞧著,倒不像是在審訊犯人,眉宇舒展了些,“清歡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