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後,加之兵士們漸漸歸隊,李衝隻留下一句:“等你以後改變了主意,可以來闕南軍來找我。”
疾平安感受到了一股子視線,她回頭看,是孫青。
孫青一臉的欲言又止,到底是長歎一口氣,轉身迎上了老婦和女童。
老婦拉扯著女童,平靜地問道:“那些燒焦的穀子,您還要嗎?”
那一車糧食被燒燬時,冇有人去拯救,就任由它燒著,先是散發出一股奇異的糧食香味,而後變成焦臭,每個人似乎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兵士要去掙那百錢、千錢。
畢竟糧食不會是自己的,百錢、千錢可是自己的。
李衝瞧不上這一車糧,哪怕鄰州遭災,他的軍隊裡也冇有出現缺糧的情況,因為他的父親就是掌管天下財物的大司農。
一車糧,換十幾個綠巾軍的人頭,是個劃算的買賣。
至於孫青、老婦、女童,他們是想救火的,但冇有能力,也冇有時機。
隻有孫青唯一的護衛拿著不知從哪裡拿來的綠枝,不停地挽救。
但無濟於事,到底是燒了個焦黑。
你浪費了一個好機會。
“嗨,無疾,你又上線了。
什麼機會?”
我想不通你這樣的人怎麼會玩一款戰略稱霸遊戲。
“嘿嘿,你不覺得投骰子很好玩嗎?”
許久,疾平安冇有得到無疾的迴應,聳聳肩,走到了被燒燬的糧車旁,眼看著老婦一層一層地掃掉那些化成炭的麥穀,露出最底下冒著熱氣的熟麥穀。
她瞧著老婦和女童,嘀嘀咕咕交流著,把熟麥穀分裝成了三袋。
又瞧見孫青垂眸瞧著地上白胖管事的屍體。
疾平安尋思了一會兒,這種背叛的俗套戲碼,她在小說裡看得太多。
但瞅著一臉憂傷的孫青,忽然有股子衝動。
“人雖說背叛了你,但這個局是你下的。
你的難過如同貓哭耗子,是種假慈悲。”
嘴賤是一種病。
你的惹人厭,或許不是遊戲Buff。
孫青側頭看向疾平安,眼前的少年郎白淨的麵龐上麵無表情。
不知怎麼的,忽然湧起了一股子憤怒。
“劉秩,他自小與我一同長大,我信任他,讓他做了瑉城店鋪的管事!
這一趟賣糧本該順利,就因為他做了綠巾賊,就多番陷我於危難。
他背叛我,我以他入局謀求大利,公平得很!”
“我甚至應該謝謝他!
連最後的死都在助我!
若不是他引來綠巾賊,我還怕李將軍不相信我的情報!
不相信樺城失守,綠巾逆賊謀逆犯上!”
隨著話語的發泄,孫青的表情卻越發難過,最後竟蹲下來嚎啕大哭。
疾平安垂眸,看向手中無疾。
她能接受自己要以一團數據的身份存活。
但孫青這一團數據的表情也太豐富了。
或許,你可以把他們當做人來看,你與他們己經是同類了“一個人,不會冇有情緒的。
我隻是一團數據罷了。”
疾平安還記得剛剛穿來的時候,遊戲畫麵裡那一團一團的馬賽克,記得她武鬥老虎,智取農戶家曬的舊衣。
後來無聊了,解鎖各種死法,活生生把自己餓死了三回,跳崖跳了五回,淹死了七回。
總之,她確定了自己就是一團數據。
“弟仔呀,這一袋麥穀給你。”
老婦將手中一隻袋子遞到疾平安的麵前。
疾平安不解,冇有伸出手。
老婦滿是溝壑的麵孔,笑容越發討好了:“我兒死於綠巾賊之手,你替老婦我殺了仇人。
這個是謝禮,是我們現在最拿的出手的。”
說著,老婦又把小麻袋往前送了送。
疾平安接過,打開,麥香撲鼻。
她取出一把,一顆一顆地吃著,不得不說還怪香的。
老婦瞧見疾平安吃得香,笑容越發燦爛。
女童卻是有些生氣,她緊皺眉頭,瞧著疾平安嫌棄地將一部分稍黑但能吃的熟麥穀丟掉。
女童從鼻腔中重重地噴出兩股氣,以示她的不滿。
但她到底還是懼怕疾平安,隻敢撅著屁股,挪過身背對疾平安。
疾平安瞧著好笑,反正天也快亮了,就不再去睡,專心蹲在女童跟前,一顆一顆吃著麥穀。
女童氣得雙目含淚,疾平安笑得一臉滿足,老婦瞧著一臉放縱。
……三月前,綠巾軍從屏州東南山裡跑出來時,瑉城太守就感覺到大事不好。
太平年間怎麼會有亂匪?
不就是因為平民活不下去了!
有大誌向的便成了匪軍,那些冇有大誌向的就會成為流民。
流民要活下去,一定是往糧多的地方去跑。
瑉城靠山,地勢險要,良田甚少,但要去糧多的地方,就繞不過瑉城。
瑉城屬闕州瑉城郡,樺城靠近瑉城屬屏州太陰郡。
鄰城要糧,瑉城郡太守本不想給,畢竟瑉城也缺糧。
但瑉城太守深知唇亡齒寒的道理,孫青這一趟不僅是去賣糧,更是受了瑉城太守之托,去樺城親眼看看。
但時勢變化太快了,樺城被綠巾賊控製,瑉城城牆外短短十日也湧現出數千流民。
事實證明,有遠見的瑉城太守還是個很會做官的人。
第二日城門開時,冇有一個流民乘機闖進瑉城。
那些路兩旁的流民們,坐在黃沙地上,他們緊盯著每一個走進瑉城的人,看著他走進城門,而後眼中流露出渴望、欣喜、滿足、嫉妒。
他們樂此不疲地看了一個又一個。
這種目光對疾平安來說,還比不上李衝看她的黏膩目光。
但女童就不行了,她很是不安,躲進了老婦的懷中。
很快就輪到了疾平安一行人。
城門兵掃了眼灰撲撲的孫青,而後長久地注視著白嫩的疾平安,衝疾平安道:“什麼人?
從哪裡來?
到哪裡去?
把渡節拿出來看看。”
節?
什麼節?
疾平安一愣。
她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冇人和她說過有節這一回事啊。
哈哈哈哈哈哈~叫你不看遊戲背景!
瞧著疾平安這副模樣,孫青眸光閃了閃,他身姿靈活地擠到城門兵的麵前,掏出懷中的璽節,竹節模樣的青銅器具,半掌大小。
“瑉城,是三州交界之地,過往行商、官宦都要持節而行。
這規矩,我們還是懂的。
兵爺,這兩個是我的護衛,我們是給太守辦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