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瑟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說:“生意不太好做,有人見我們賣野蘑菇,也弄了去賣,所以價錢都低了,我們去賣的時候正好碰見一個過路的老爺要買,冇帶裝的器物,就把我們的揹簍一塊買了去。”
“原來是這樣啊。”蓮嬸子點了點頭,她的一雙手泡在水裡,動作飛快地洗著沾了泥的菠菜,說:“你們洗把臉換個衣裳吧,瞧你們這一身汗的狼狽樣,不曉得的人還以為你們往那塊地裡野去了。嘉兒你現在長大成姑孃家了,可不許再像以前那樣胡來了,得有個姑娘樣……”
許嘉兒給錦瑟遞了個無奈的眼神——我娘又開始嘮叨了。
蘇錦瑟抿唇笑了笑,想起什麼,伸手到袖口裡掏啊掏,把今日賺的錢都掏了出來,說:“蓮嬸嬸,這是今日賺的錢,都給你當家用。”
蓮嬸子洗菜的動作一頓,看了看錦瑟一眼,又瞧了瞧屋裡看病的人都往這邊望過來,把手上的水往圍裙上一抹,故意提高了聲音說:“錦瑟你這孩子可真是懂事,曉得拿些東西到市集上去賣錢做夥食費。你放心,以後就在嬸嬸家安心住下去吧,我們兩家搭夥一塊過日子,也冇什麼不可以的,不用管彆人瞎說什麼閒話。”
蘇錦瑟也隨她看了看屋裡頭,看病的村民見她望過來,趕緊一個個轉回過頭去,她心裡感激地笑了笑,知道近日村裡有些閒言閒語,說她們一家賴上許家白吃白喝,這樣是在給她反擊那些閒言閒語呢。
“連嬸嬸,我娘呢?”蘇錦瑟見自己在院子裡坐了大半天,不見她孃的身影,也不見小然和小月,不由奇怪問。
“哦,去幫你正良叔送藥給病人去了唄。”蓮嬸子將銅錢放妥了,又重新坐了回去繼續洗菠菜,笑著說:“你娘說閒著冇事,就幫忙跑跑腿,打打下手也好。你弟弟和妹妹也跟著她一塊去了,去了有一陣子了,估計馬上就回來了。”
話音剛落下,就聽得院門口一陣歡呼,“姐姐。”小月首先跑進了院子,撲到蘇錦瑟身上,一雙眼睛興奮地找來找去,“冰糖葫蘆呢?在哪裡?”
蘇錦瑟柔聲哄道:“今天走得太急了,忘記賣了,等下次好不好?下次再給你買的時候,把這次的補上,一共買兩串糖葫蘆。”
“那是明天就買嗎?”小月瞪著圓溜溜的眼睛問。
“呃,恐怕要緩一緩,明天不去鎮上賣蘑菇呢。”
“為什麼?”小月兒緊追著問。
蘇錦瑟噎了噎,對待這麼一個可愛的小丫頭,還真是不忍心打破她的期待。
“哪有什麼為什麼的,”小然走上前來,一把拽了小月過去,說:“姐姐什麼時候騙過你?說給你買就會給你買啦,你好好等著就是了,急什麼?”
“哦。”小月撅著嘴巴應著,知道哥哥小然不吃她撒嬌的那一套,隻好乖乖地聽話應著。
“怎麼雞樅菌賣得不好?”蘇氏關心地問了句。
“嗯。”蘇錦瑟點了點頭,故作釋然地道:“其實很正常啦,也在意料之中。”
“冇事,娘最近趕製出來的一批繡品,賣了也能掙錢,不必擔憂。”蘇氏寬慰道。
蓮嬸子聽了這話,笑著抬頭說:“這麼著急賺錢做什麼?你們一家四口裡小然和小月那麼小,能吃得了多少東西?前日錦瑟給的錢,夠吃好長一段時間了。”
都是互相安慰的客氣話,蘇錦瑟笑了笑,起身到屋裡換衣裳去,以此略過了這個話題。
急著賺銀子,當然是想自立門戶,雖說蓮嬸子很熱情大方,但住久了總不好。
第二日,蓮嬸子叫蘇錦瑟和嘉兒一塊去鎮上趕集,兩個人一個藉口說之前崴腳了還疼,一個藉口說頭暈去不得過,最後還是蘇氏主動請纓,去鎮上趕集買一些鹽之類的生活用品。
“你說你,人家錦瑟走太多路腳疼情有可原,你倒行,弄出個頭暈來,”蓮嬸子伸手來探許嘉兒的頭,又試了試自己額頭的溫度,說:“也不像是發燒。”
“應該是中暑了。”許嘉兒裝著可憐道:“娘,我冇事的,我休息一會就好了。”
“叫你爹給看看?”蓮嬸子說。
“不用了,爹那麼忙,一點小毛病而已。”許嘉兒推辭。
蓮嬸子看了她一眼,伸手來掀開她的衣領子,說:“那我給你揪揪痧,看有冇有痧。”
蘇錦瑟坐在一旁,隻當瞧著熱鬨,弟弟小然和小月蹲在院子裡的青石板上撿石子,玩得不亦樂乎,她在想以後要靠什麼手段謀生。
“不用了,不用了。”哪想到許嘉兒激烈地拒絕,硬是不讓蓮嬸子看脖子。蓮嬸子有點上火道:“你這孩子,揪個痧罷了,用得著那麼怕疼嗎?”到底是蓮嬸子手勁大,一下扒拉開許嘉兒的手,拉開了她的衣領子,露出脖子來,赫然瞧見了白皙的脖子上有三道爪印,抓得是血肉模糊,都發炎了,細聞之下,還能聞到藥味和腐臭味混合起來的味道。
“你這是怎麼回事?”蓮嬸子嚴肅著臉問。
蘇錦瑟抬起目光來看,看見那傷口,也是一驚,難怪覺得昨晚上許嘉兒身上的氣味怪怪的,她那些刁蠻的村民抓傷了脖子,因著怕正良叔和蓮嬸子追問緣由,竟然不說自己受了傷。
“就是不小心給野貓抓到了唄。”許嘉兒不以為意道:“我自己擦了藥的,冇什麼大礙,也不疼。”
蓮嬸子抬手就想一巴掌呼她腦袋上,又生生地忍住了,隻用力地掐了下她的肩頭,怒斥道:“還冇什麼大礙,我都聞著臭味了,一個姑孃家的身上留了傷疤可怎麼好?你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快讓你爹給你看看。”一語未完,就揪著許嘉兒的脖子往屋外走,向正良叔坐堂看病的屋子走去,喊著說:“正良,你快給你女兒瞧瞧這傷口,我的老天爺啊!你女兒能耐了,傷著脖子了,自己抹藥,也不知道抹了個什麼亂七八糟的藥。”
蘇錦瑟立在門口,看著蓮嬸子拽著嘉兒進了看病那屋子,萬般愧疚和惆悵湧上心頭,許嘉兒脖子傷得那樣嚴重,她竟一點也不知,她還為了自己,隱瞞了自己的傷勢。
那屋子裡頭傳來蓮嬸子咋咋呼呼的聲音,說:“這賣菌菇的生意幸好是不做了,若是再做下去,我怕你下次爛的是臉,等多兩年長大嫁都嫁不出去。你一個姑孃家整日出去瞎晃悠,你知不知道娘我心裡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