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天氣不好,路麵打滑,向文和四叔坐了近三個小時的客車纔到達目的地——富家寨。
富家寨是桂山地區最北端的大崎縣的一個山區鄉。向文覺得這裡的一切都很新鮮。對比自己的家鄉,這裡的山更高、樹更大、路更陡,人也更熱情。
他和四叔借住的農戶家男主人叫馬樹生,年約五旬,見他們到來後,笑容可掬,問長問短,並囑咐老婆齊惠和女兒桂枝趕快倒茶、做午飯。
這個農家小院雖然座落在深山坡,但離盤山公路隻有約四裡路,公路旁邊有一個長途客車停靠點,還有一個郵電代辦視窗,與外界聯絡極為方便。
向文安頓好後,弄清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便向葉梅寫了一封簡短的書信。這是他第一次給人寫信,也是第一次給女孩子寫信。
向文剛剛將信封口粘貼好,桂枝便主動對他說:“向大哥,我帶你去發信吧!”
“要發信就快點去。把該辦的事迅速辦完,然後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要點火燒窯。”向錦華在一旁發話了,並不忘提醒向文,“早點回來,彆在外麵撒野啊!”他知道,向文不僅裝了一肚子書,而且現在還很能“打架”。
“四叔,放心吧!”向文連忙應答。他知道四叔是好心,怕他在外惹事生非。
向文跟在桂枝身後出門了。在這個叢林密佈的深山溝,天氣與外界顯然不同,氣溫要低許多。向文的家鄉隻有進入冬季後才偶爾下雪,但這裡進入秋季後就隔三差五地下雪,甚至在春季還偶爾下小雨雪。
這當兒雖然冇有下雪,但卻也是白皚皚一片。桂枝雖然穿了一件厚厚的花棉襖,但她的臉蛋依然被寒風吹得紅撲撲的,象熟透的蘋果。
桂枝在前麵帶路,還時不時地彎腰抓起一把雪花捏成團,笑嘻嘻地往向文的身上扔,並大聲地喊道:“向大哥,走快點呀!”
向文冇有想到,這深山溝的女孩子比家鄉的女孩子更熱情更大方。看到桂枝如此活潑可愛的樣子,於是他便像老師考學生不斷地提問。
“你兄弟姐妹幾人?”
“就我一人。”
“念過書吧?”
“讀過掃盲班。”
“今年多大了?”
“剛剛滿的十五歲。”
“你跟我弟弟的年齡差不多。”
……
二人邊走邊聊,很快到了盤山公路旁。向文買了一枚郵票,粘在信封上後就投進了綠色郵筒。此時的他,感覺心裡輕鬆多了。
正當向文和桂枝轉身準備離開盤山公路時,突然從旁邊的簡易候車棚裡竄出了三個小流子哥兒。他們搖頭晃腦地走近了桂枝,嘴裡還不停地地嘟噥著。
桂枝嚇得不敢動步,連忙道:“我不認識你們。”
“我們是專打‘野雞’的獵人,你當然不認識嘛!”打頭的小流子哥色眯眯地看著桂枝,“我還從冇見過像你這樣鮮嫩的‘野雞’。”說罷,伸出右手就想去摸桂枝的胸部。
“你彆亂來呀!她是我妹子。”向文見小流子哥如此無恥,一個箭步就躍到了桂枝的跟前,並用左手撇開了對方伸過來的右手。
打頭的小流子哥好不惱怒,二話不說,握緊左拳照著向文的右臉襲來。
向文想試試對方的力氣,站在原地並冇有閃躲,直接抬起右手臂一擋,感覺這小流子哥還“嫩”了點,不是自己的對手。這時,站在後麵的兩個小流子哥一齊上來了。
向文便理直氣壯地喝道:“如果你們想打架,我一定奉陪!”就罷,他把桂枝往後一推。
“給我上!”打頭的小流子哥終於發怒了,雙手一揮,讓身邊的兩個小兄弟上。
向文氣沉丹田穩住了下盤。當兩個小流子哥向他撲來時,他貓腰就是一個掃膛腿,先將左邊的一個小流子哥絆倒在地;再回身一個左踹腿,正中右邊一個小流子哥的胸部,這個小流子哥踉踉蹌蹌後退了好幾步,最後還是倒在了打頭的小流子哥跟前,並用雙手捂住胸口嗷嗷直叫。
“還不快滾!”向文怒目園睜。他知道這三個小流子哥不是本地人,不然怎麼不認識桂枝呢?不給點顏色他們看看,他們以為這山裡人好欺負。
這當兒,他要感謝的是霍師傅,如果冇有霍師傅的悉心指導,就冇有今天的“英雄救美”。
打頭的小流子哥剛纔也試過了向文的臂力,見他又同時撩到了兩個小兄弟,隻得作罷。於是,手一揮,帶上兩個小兄弟灰溜溜地跑開了。
“打得好!”這時,從候車棚裡出來看熱鬨的幾個本地人衝著向文伸出了大拇指。
“桂枝,我們回家吧!”向文轉身向桂枝伸出了手。桂枝從驚恐中醒過神來,趕緊拉住了他的手。
“向大哥,真冇想到你塊頭不大,卻有點硬本事哩!”桂枝用羨慕的目光注視著他,“今天多虧了你。”
“如果不是我來寄信,你一人也不會到這裡來嘛!我得感謝你帶路。”向文笑了笑,“回家後千萬不要提剛纔的事兒。要是讓我四叔知道了,他會臭罵我一頓的。”
“嗯。”桂枝點了點頭,“向大哥,明天帶我到你們燒窯的地方去玩。”
“不妥吧?”向文立馬道。因為他在磚瓦廠時聽一位老師傅說過,燒窯時不能讓女孩子到窯邊,否則會燒出贗品。
桂枝不解地看著向文,急著說:“我隻是去玩玩,又不搗亂。”
“那明天再說吧!”向文拉緊了桂枝的手,“走快點。”
二人很快回家了,桂枝還拉著向文的手不放。馬樹生連忙說:“桂枝,你彆像個小孩子樣調皮,馬上要吃午飯了,你讓向大哥坐下來好好休息一會兒。”桂枝這才鬆開手老老實實地坐下來烤火。
吃午飯時,馬樹生提來了一大塑料壺散裝白酒,說是前幾天纔買回來的。雖然天氣寒冷,但出門在外,向文不敢放開量喝,僅僅隻陪著四叔和馬叔叔每人喝了一小杯。
到了晚上,馬樹生又提來了那壺散裝白酒,向文又隻陪著他倆每人喝了一小杯。向錦華酒足飯飽之後,就嚷著要向文陪他早點睡覺,說明天要起早乾活兒。
向文極不情願地陪他上了床。
向錦華躺在床上囑咐道:“向文,這山裡的女孩子個個都野得很,你千萬彆輕易上當啊!”
“四叔,桂枝明天想到我們燒窯的地方去玩,您同意不?”向文突然問。
“去當我們的幫手我當然同意。”向錦華很爽快地答道。
“我怎麼聽說,燒窯的時候不允許女孩子到窯邊。”向文像是自言自語。
“其實是有這麼個說法。”向錦華笑了笑,“來例假的女人是不準去窯邊的。不過,這個老規矩山裡的女人都知道,也都很自覺。”
“啊……有這奇巧的事呀?”儘管向文打心底不相信這些歪理邪說,但從前在磚瓦廠燒窯時,他也不敢讓女人到窯邊來玩,他怕自己真的燒出了贗品。燒窯的人是不願看到自己的心血付諸東流的。
第二天一大早,向文起床後先在門口的小院子裡練了一會兒拳術,然後再洗漱吃早飯。
到了冬天,這裡的農家一日三餐都圍坐在火塘邊吃飯,火塘的上方吊著一口鐵鍋,鐵鍋的四周放滿了各種各樣的菜肴,冒著熱氣。一邊烤火一邊吃飯,暖烘烘的,愜意極了。
這裡的農家,如果有喝酒的男人,一日三餐都得喝上一杯。大清早的,向文可不敢喝酒,更何況待會兒要去乾活兒。向錦華對馬樹生說:“我陪你喝一杯。”說罷,將一小杯酒一飲而儘。
向錦華放下酒杯後,桂枝趕緊盛了一碗白米飯遞到了他的手中。在這深山溝裡,農戶的主糧是麪粉,大米是向錦華這次特意帶來的,他怕向文吃不慣這裡的麪粉。
吃完早飯後,向錦華提了一瓶開水,叫上向文去點火燒窯。二人前腳剛出門,桂枝後腳就跟上來了。
“不準你去!”向文假裝一本正經地說。
“我要去——我要去——”桂枝開始撒嬌了。
向文連忙用眼看了看四叔。四叔哈哈一笑:“桂枝還是個小孩子,讓她去吧!”
桂枝連忙衝著向文做了一個鬼臉。為了討好向文,她又連忙伸手將他肩上挎的書包拿過來挎在自己肩上。向文也不再逗她了。
向錦華把土窯建在桂枝家的對麵高山坡上。站在桂枝家的院門口看燒窯的地方似乎就在眼前,但走起來相當費勁,先下坡後上坡,到達窯地後,三個人都累得氣喘籲籲。
稍稍休息了一會兒後,向錦華便吩咐向文往偌大的爐塘裡添柴。燒窯的柴都是用斧頭劈開的雜樹。
向文左右開弓,很快將爐塘裡的柴添滿了。
向錦華見桂枝站在一旁搓手玩,便吩咐道:“你去幫忙倒點茶來。”桂枝連忙跑到旁邊的木棚子裡倒了兩碗熱氣騰騰的茶端了過來。她先遞給四叔,再遞給向文。
向文接過茶,喘了一口氣道:“你看你,站在這裡把臉都凍變色了。”
誰知,向文的話音剛落,桂枝突然彎下腰,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肚子,不停地呻吟著:“哎喲……我的肚子好痛……哎喲……”
“我說叫你彆來吧!出洋相了?”向文衝著她一個勁地發笑。見桂枝的樣子很難看,又連忙收起了笑臉,並用手指了指掛在木棚子上的書包。
桂枝領會了他的意思,磨磨蹭蹭地走到木棚子前取下書包,然後撒腿就往旁邊的鬆樹林裡跑。
“冇啥事吧?可能是涼風喝多了。”向錦華邊喝茶邊道。
“不一定。”向文隨口應了一句。他猜測她是來例假了。因為女孩子大凡說“肚子痛”,十有**是指來例假了。
向文教掃盲班時,有一個女生在課堂上突然舉手說肚子痛,他以為這個女生想偷懶不聽課便冇理會,誰知謝小萍突然站起來直截了當地對他說:“向老師,這個女生來例假了。”他臉一紅,連忙揮了揮手:“快出去!”
幸好書包裡有一卷草紙,不然桂枝就難堪了。她慢悠悠地步出了鬆樹林,將書包放在木棚子上掛著,然後很是知趣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