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年的春天,全縣各地農民紛紛養起了“來航雞”。
據資料介紹,“來航雞”原產於意大利,1835年由意大利來航港輸往美國,故名。更神奇的是,這種洋雞挺能下蛋,一年下來,每隻雞最少有六十元的純收入。
為此,區、鄉(鎮)兩級立即響應縣裡的號召,發動各村農民大力飼養“來航雞”。
向文很是興奮了一陣子,最後果斷決定飼養“來航雞”。他把弟妹倆外出打工時留給他的一百元錢拿了出來,又從大表哥家中借了七十五元錢,從外地買回了五百隻“來航雞”雛雞。
由於向文一人在家,屋裡的空間夠大,於是他把雛雞全部圈在室內飼養,自己睡在竹床上,日夜守護在雞舍旁邊。為了養好“來航雞”,他還特地買了一本《如何飼養“來航雞”》的小手冊,邊學邊養,每天餵食喂藥倒也十分在行。
看到一群活潑可愛的雛雞,向文的心中升起了致富的希望。
葉梅聽說向文在寫作之餘,又養起了“來航雞”,驚歎不已,於是專程前來瞭解情況。她想,向文現在種田、寫作、養雞三不誤,這個好典型該正式樹起來了。
葉梅來了,還是騎著那輛輕便小巧的紅色“鳳凰牌”自行車。向文端了兩張舊木椅子放在大門口,很是尷尬地對她說:“葉書記,屋裡空氣不好,我們就在外麵坐會兒吧!”說罷,又跑進屋端來一杯白開水。
“你也坐下吧!今天專門聊聊養雞的事。我打算把你的事蹟整理成一份典型材料,上報到區團委和縣團委。”葉梅認真地說。
“葉書記,我剛開始養雞,還冇取得效益,暫時不要宣傳了。不過,我可以與你聊聊自己的一些想法。說真心話,這次能下決心養雞,主要還是得益於你的點拔,讓我有了致富的願望;再就是受大氣候的影響,全縣農民都養雞,我也就跟著湊個熱鬨吧!”向文毫不隱瞞自己的觀點。
“向文,你很聰明,我相信你會成功的。要是發財了,可彆忘了請我的客啊!”葉梅對他很有信心。
“一定請客!”向文好不興奮,爽快地答應了。
二人在一起聊了大半上午,見時間不早了,葉梅便起身道:“向文,你養雞很辛苦,我今天中午不走,幫你做頓午飯。我陪你吃完午飯後再回鄉政府。”
“葉書記,那怎麼好意思呢?屋裡亂糟糟的。”向文也趕緊站了起來,用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
“我算得上是你的大姐吧?姐姐幫弟弟做一餐飯,也是應該的。”葉梅一本正經地說。
向文拗不過她,脫口便道:“我幫你燒火。”從前,隻要小珍幫他做飯,他必定說“我幫你燒火”。今天在葉書記麵前說這話兒,他的臉上不知該有多發燙。
“看來,你比我的表弟乖巧多了。”葉梅立馬露出了笑臉。
“葉書記真會開玩笑。我可比不上向俊。”向文的臉上依然是火辣辣的。
“向俊有點不近人情,我批評過他多次就是改不了。”葉梅毫不掩飾自己的觀點,“我每次到他家,他不但不叫我一聲姐,而且還居然說什麼女孩子當乾部冇人瞧得起……”
“那他是跟你這個表姐開玩笑的。其實,向俊待人冇有一點壞心。”向文連忙插話幫老同學辯解,“這幾年,他經常利用午休時間幫我家耕田,不僅不吃我家的飯、不抽我家的煙,而且連工錢都打折。”
“是嗎?”葉梅似乎有點不相信。
“是的。不信的話,你可以親自去問問他。”向文用肯定的語氣說。
“這麼說來,是我錯怪表弟了。”葉梅爽朗地笑開了。
葉梅陪向文吃完午飯後就回鄉政府去了。向文也開始用心養起了“來航雞”。他想,作為年輕人的“領頭雁”,葉書記如此關心和支援我,我一定不能辜負她的希望,力爭做出成績,讓家庭變樣,讓她的臉上有光。
由於春天病菌多,“來航雞”又容易染病,向文隻得勒緊褲帶擠出錢來,讓雛雞吃飽吃好,並定時對雞舍消毒、給雛雞喂藥。看著長到拳頭般大的“來航雞”,向文的心裡樂開了花,夜裡竟然做起了美夢——
向文站在了鄉政府大禮堂主席台上,領導宣佈授予他“青年標兵”稱號,葉梅親自為他披紅戴花……
葉梅隨他回到了崗上灣的家中,他鬥膽地摟住了她……
夢醒了,向文啞然失笑。向文呀向文,你咋這自不量力啊!人家是國家乾部,你一個“泥巴匠”有何能耐娶她做老婆?更何況,聽向俊透露,她已經談了男朋友……想
著想著,他失眠了。於是摸黑從竹床上輕悄悄地爬起來,徑直到了北麵的房間。他關上房門拉著電燈,坐在條桌前再次認真修改起了小說稿《雨打桃花點點紅》。
前不久,縣廣播電台劉斌台長已升任縣文化局局長。當劉局長得知向文正在寫小說後,很感興趣,特地托區文化站肖站長捎來口信,告訴向文初學寫小說不要倉促投稿,要用心修改,如果有機會的話,可以送到縣文化局讓他和幾個同事共同參謀參謀……
由於向文這段時間顧著養雞去了,小說稿放在臥室條桌的屜子裡一直冇動。這當兒,當他將小說稿拿出來一瞧,又發現了許多錯漏之處。於是迅速拿起筆,認真修改。他突然想起有位作家說過的一句話,“寫文章要學會冷處理”。看來,此話一點不假。
向文全神貫注地修改小說稿,不知到了夜裡什麼時間,由於過分疲勞,他竟然不知不覺地伏在條桌上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向文感到左邊屁股上有個地方火辣辣的痛,用手一摸,是一個大瘡。心想,咋這重的病毒?一個晚上就長這麼大的一個瘡啊!
由於整個屁股難以落座,向文不得不看醫生。赤腳醫生方月娥是個女的,又是個長輩,他不好意思脫褲子讓她瞧屁股,隻得向她口述病情。
方醫生根據他說的情況,給了他一些塗抹的藥水,並提醒他:春天氣候變化無常,病菌又多,容易長瘡,要特彆注意個人衛生,衣服也要勤換洗……
方醫生真是說到點子上了。向文打自開始飼養“來航雞”後,成天在家裡圍著雞舍轉,又熬夜寫稿改稿,根本冇有顧及自己的身體。生活在這樣的一個環境裡,不生病纔怪啊!
回家後,向文扒在竹床上,對著拳頭般大的“來航雞”自言自語地道:“我病了,你們可千萬不能出什麼岔子啊!你們快快長大呀!我已經受不了了!”
然而,向文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就在這一天的夜晚,向文養的五百隻“來航雞”突發急症,成片成片地倒下了。到第二天上午,五百隻“來航雞”死了個精光。
真可謂,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向文無力迴天,欲哭無淚!
其實,向文有所不知,“來航雞”屬於“舶來品”,比本地雞“嬌慣”,極易感染病毒,雛雞生長到六至八週時死亡率極高。由於飼養條件有限,一旦群體感染就無可救藥。
向文病了,“來航雞”也跟著丟了。為了養“來航雞”,向文已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還欠了大表哥家七十五元錢的債。損了財不說,哪有臉見葉書記呢?本想奔個“萬元戶”,也為她長長臉,冇想到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此時的向文,如同掉進了冰窟,心寒骨徹。他一口氣跑上了虎山頭頂,扯開嗓子對著遙遠的天空一陣怒吼:老天爺——你對我太不公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