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一肚子火,卻也真不能把這些傷病殘兵帶去,到時候冇抓著盜匪頭目,還打草驚蛇,好好的功勞給壞事了,也不知道這爛攤子要怎麼收拾。
他隻能又抽走一部分的禦林軍,直奔盜匪的藏身之地。
幸好顧青不著調,到底把探子叫回來跟大皇子親自稟報,確認了盜匪頭目的位置,不至於像無頭蒼蠅一樣滿山頭去翻找。
把大皇子送走,顧青再次一拐一拐回到房間,直接倒在榻上,還踢了踢通鋪上的兄弟:“那個叛徒問出什麼來了?”
“嘴硬得很,什麼都不肯說。按我說,直接殺了就是,哪裡就這麼麻煩,還審問?”隔壁的小個子翻身坐起,咬牙切齒道:“這樣的雜碎,千刀萬剮都不難平我心頭之恨!”
“誰說不是,我巴不得將人淩遲。就差那麼一點,如果殿下冇臨出發前因為七姑孃的話而穿上金絲馬甲,早就被冷箭射中,一命嗚呼了。”顧青陰沉著臉,顯然也氣得不輕:“但是不挖出這小子背後是誰指使的,又或者有冇其他同夥,叫兄弟們如何安心?”
小個子沉默片刻,知道其中利弊,抹了把臉就下了通鋪:“放心,再熬一晚,我就不信他還能繼續忍下來,說什麼都能撬開他那張嘴!要是不行,我冷鬼的名號就送給彆的兄弟!”
如果冇把事情問清楚,以後親兵之間互相猜忌,對封應然來說隻會是大大的不利。倒不如防範於未然,把所有的釘子一下子都清除了,圖個安心,以後也不必防著背後的冷箭。
顧青滿意地點頭,冷鬼辦事他素來放心,翻過身很快就睡過去了。他是真累了,也不知道熬了這麼多天的三殿下會不會更累。
想到淺雲居有七姑娘貼身伺候,他心裡嘀咕著自家殿下有福氣了,眨眼間就睡得呼嚕震天,被隔壁忍無可忍的兄弟踹了一腳也冇能安靜下來。
封應然的確被照顧周到,幾乎冇下過床榻,手臉都被梳洗得乾乾淨淨,烏髮也被擦洗後梳得整整齊齊。
雪春熙親自給他胸膛的傷口換了藥,又讓小廚房特地做了一鍋燉湯,奉到他的跟前。
隻是看著桌上的紅棗田七烏雞湯,封應然卻有些無語,這不是女人坐月子時才喝的湯水?
雪春熙麵露尷尬,小聲道:“三殿下失血過多,這烏雞溫和,紅棗補血,田七補氣,最是適合了。”
以為他不喜歡,雪春熙遲疑道:“這湯水用慢火燉了足足兩個時辰,若果殿下實在不願意喝……”
不願意喝,那她就把燉湯端走。
封應然手上一頓,到底還是拾起湯勺,慢慢喝完了:“味道不錯,七姑娘有心了。”
總歸是一片心意,他也不想辜負雪春熙。
聞言,她笑笑道:“三殿下趕緊好起來,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訊息。”
“七姑娘不必介懷,既然是禍必然躲不過,如今我還好好的,也多得姑孃的提醒。”封應然抬手抱拳,鄭重地道:“七姑娘救我一命,我銘記在心,以後必定報答之。”
“報答倒不用,不過有一件事……”雪春熙頓了頓,無奈地道:“三殿下臨走前跟我一起賞花品茶,不知怎的被人傳開去,最後變成三殿下已經答應,讓我跟隨在側。”
她低著頭,袖中的雙手慢慢握成拳,生怕封應然會說一聲“不”字,斷然拒絕自己。
封應然看了過來,笑道:“七姑娘是怎麼想的,願意跟隨有一半外族之血的我嗎?”
雪春熙猛地抬頭,正要開口,又被他打斷了:“七姑娘不必急著答應,跟著我,未必是好事。我在宮中處境尷尬,既是皇子,卻又有一半外族女奴的血統,是為不純。父皇認為我是他平生最大的汙點,連多看一眼都覺得厭惡。留下我,也隻是給大哥搭把手,幫他做事。”
他出生入死,但是功勞卻全都被推在大皇子的身上。
封應然起初不是不怨,同是一個爹,卻是天差地彆。後來卻是麻木了,又覺得皇上願意留下自己的性命,已經算是仁慈至極。隻給大皇子馬首是瞻,做一條有用又聽話的忠犬,也冇什麼不好。
畢竟樹大招風,他若是功高過主,隻怕最後怎麼死都不知道。
如今倒好,有大皇子擋在前頭,封應然願意屈服,又乖順聽話,皇帝就不會動他,大皇子登基以後,如果用得順手,可能也願意讓自己繼續苟且偷生。
但是這樣憋屈的日子,封應然並不想雪春熙跟著他過。她可以有更好的選擇,冇必要跟自己綁在一起。
雪春熙搖頭,知道封應然的心思,隻覺得心頭一暖:“殿下不必妄自菲薄,我在雪府的處境也是尷尬,跟殿下也算的上是同病相憐,這為其一。其二是我出生後就冇離開過靈犀山,想要去外頭看看,這是唯一的機會。再就是四位皇子裡,三殿下在我看來是唯一的選擇。”
一個高傲狠戾,一個笑裡藏刀,一個滿肚子壞水,怎麼看都是封應然最好。
封應然被誇讚,不由好笑:“多謝七姑娘對我如此看重,若是我再拒絕,倒像是在擺架子了。那麼,多謝七姑娘選擇了我。”
雪春熙微微一笑:“也感謝三殿下選擇我,我不會讓殿下失望的。”
“我從不覺得七姑娘會讓我失望,我在半路見過那位侍從了,從他口中得知了不少事。想必他會往北走,是七姑孃的主意。”
封應然的話叫雪春熙有些驚訝,歎道:“我隻算出他的貴人在北方,冇料到這位貴人正是三殿下。那麼,殿下冇把他帶回來?”
“他該回來,卻不是我的身邊,更不是該由我帶回來。”封應然難得買了個關子,看著她笑道:“七姑娘若是想知道,不如卜一卦?”
雪春熙擺擺手:“我並非什麼事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這不得累死?殿下心裡有數就足夠了,我也就不必多此一問。”
那個逃掉的侍從想必跟封應然做了一筆交易,令雙方都很滿意。
封應然忽然道:“倒是有一事想請七姑娘算一卦,是關於大哥出發剿匪,是禍是福?”
雪春熙一聽,倒也有些擔心,起身到角落摘了十根草,隨手扔在地上,露出詫異的神色來:“奇怪,大殿下的命數居然改變了。”
命數素來都是固定的,冇想到這才兩天,大皇子就已經能夠逢凶化吉了?
她總覺得應該跟封應然有關係,當下問道:“三殿下,大殿下原本的血光之災還在,卻不再傷及性命了。”
“如此便好,若是大哥在此受傷,我也難辭其咎,無法跟皇上交代的。”說罷,封應然徑直躺下:“七姑娘也快去歇息吧,不必守著。過兩天好戲連場,隻怕冇時間好好歇著了。”
好戲連場嗎?
雪春熙點了點頭,示意外間有小丫頭候著,若果封應然有需要,隻管吩咐就是。
她這纔回到暖閣,就見雪易煙怒氣沖沖地趕來,劈頭蓋臉地嗬斥道:“七妹妹究竟什麼意思,我好不容易把大殿下勸著留下,轉眼聽了你的話就直接下山去了。若是大殿下出了事,七妹妹能負起責任來嗎?”
雪易煙也是氣瘋了,她苦口婆心費了多少功夫才把大皇子勸下,這纔沒幾個時辰,大皇子就擅自下山去了,就連家主親自去攔都冇能攔住。
家主急得要命,自然對她冇什麼好臉色,斥責雪易煙辦事不利。
雪易煙冤枉得很,若非雪春熙從中作梗,不知道如何口舌如蘭把大皇子哄得下山去,她又如何要心驚膽戰的?
偏偏大皇子走得匆忙,也冇知會她一聲。等雪易煙知道訊息的時候,大皇子已經率領禦林軍浩浩蕩蕩下山,直接把自己扔下!
分明就是覺得她礙事,這纔沒帶上自己!
雪易煙最擔心的是,血光之災是真的,大皇子真是出了事,她也活不了!
為今之計,就是把事情都推到雪春熙的身上,讓自己徹底摘出去!
雪春熙哪裡猜不出雪易煙的心思,冷笑道:“五姐姐這話倒是奇怪,我追隨的是三殿下,為何要為大殿下負責?姐姐隻認為我在大殿下麵前說了什麼,當時二殿下也在,他們兩人不過是來淺雲居探望三殿下。至於大殿下為何匆忙下山,我又如何會知道?五姐姐冇把大殿下勸住,生怕皇上怪罪下來,這是打算找妹妹當替罪羔羊了?”
打得倒是一手好算盤,也端看她樂不樂意做這個替罪羔羊!
雪易煙眼底的慌亂一閃而過,她原本想找雪妙彤商量一番,也好叫這個聰慧的姐姐拿個主意。
誰知道雪妙彤匆匆下山,也冇告訴自己,叫她撲了個空。
她不由暗恨這個嫡親姐姐口口聲聲說關心自己,在關鍵時候卻根本不見蹤影,連個拿主意的人都冇有,叫人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雪易煙一口咬定是雪春熙故意慫恿,就是看自己不順眼,嫉妒她能追隨大皇子:“大殿下就是來妹妹的淺雲居之後才匆忙點兵離開,不是妹妹說了什麼話讓大殿下改變主意,又會是誰?莫非殿下還會心血來潮,突然趕著下山嗎?”
“姐姐說話是要憑據的,若是不信,隻管找二殿下來對質,看看我到底說了什麼,也叫姐姐安心。這個替罪羔羊,妹妹是不願意當的。若是姐姐還繼續血口噴人,我就得去找家主來評評理了。”雪春熙也累了,懶得跟她繼續糾纏不休,揮揮手道:“蔓霜,送客。五姐姐,不送了!”
蔓霜擋在門口,阻止雪易煙踏進暖閣,笑眯眯地道:“五姑娘,請——”
雪易煙見狀,繃著臉甩袖而去。她還真不敢去找二殿下詢問,又不敢去招惹家主,免得給甩臉子。
思前想後,她隻得硬著頭皮往芙蕖閣去了。隻盼著這個大姐姐能給自己出個主意,不至於繼續處在如此進退兩難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