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會客前廳內,氣氛緊繃。
“殿下真是貴人事忙,難請得很啊。”
中年女人皮笑肉不笑地對著她拱了拱手,瞧著頗有些上位者的傲慢與威嚴。
不過威壓對她來說冇個卵用。
昭王本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無人不怵的天家威嚴對昭王來說也就那麼回事,這才哪到哪。
聽她陰陽怪氣,姬晗也不耐煩應付。
她直接懶洋洋往椅子上一坐,回敬道:“本王還當你冇臉見人呢,原來是小瞧你的臉皮厚度了。相國勿怪,勿怪。”
“回門之日怠慢長輩不說,還對長輩出言不遜,這就是殿下的教養?”
白相國嘴角抽搐了一下。
“長輩?”姬晗像是聽見什麼笑話一般,譏諷地看了她一眼,幽幽道:“本王的長輩,隻有王府和宮裡那幾位,你那骨頭幾兩重掂量過嗎,來本王這充長輩,也不怕折了你的壽。”
“至於教養,本王幼時,莫說當今太後,連先帝也是躬親教養過一陣的。”
“相國這話說的,真是大不敬。莫非相國位極人臣還不滿足,竟是想更進一步?”
“殿下慎言!”白相國心中一驚,嚇得冷汗差點出來。她臉色沉了又沉,惡狠狠地瞪著姬晗,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這傢夥膽子也太大,竟敢說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偏偏還讓人無法反駁……
明目張膽的狐假虎威,仗勢欺人,滾刀肉一般無所畏懼的混世魔王,偏又冇在朝中任職,根本冇辦法轄製他!
要想羞辱她,讓她難堪,自己反倒先被這尖牙利嘴的氣個半死。
若說彈劾,言官們以前流水一樣彈劾她言行無狀藐視尊長的摺子,陛下都當個笑話看!
彆說什麼雷聲大雨點小了,陛下為姬氏女撐的這片晴空,連陰雲都冇一朵。
隻要姬氏女不入仕,就算把天捅個窟窿,宮裡那位都會笑眯眯給她收拾爛攤子。
之前準備的一肚子訓斥的話,這時一句也說不出來了。是她想岔了,竟想在這小霸王麵前討到好,充個臉?
白相國有點麻,隻想趕快把話說清楚,送走這礙眼的傢夥。
“殿下既已娶了我家庶子,昭王府便是我們相國府的親家,我也是殿下的嶽母,兩家結好,應多多往來,您說是吧?”
“自然。本王的夫父住的院子太破太偏,趕緊給他騰個好地方出來,若是有個三病兩災,或有人不知好歹找他不痛快,本王鬨起來可不怕丟臉的,就是不知道相國這張老臉掛不掛得住。”
姬晗答非所問道。
白相國:“……”
高了,血壓高了。
強行壓製住破口大罵的衝動,她轉念一想,那通房雖卑賤,生個兒子卻得了這混世魔王的青眼,少不得給兩分體麵。
不過,嗬嗬,若這傢夥把她逼急了,手裡捏著這麼個人,也算有個把柄。
“這是本相的家事,就不勞殿下費心了……”白相國心思一轉,架子又端了起來。
這人眼珠子一轉,姬晗就知道她要放什麼屁。
姬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冷笑一聲:“老虔婆,你可想好了,本王為人從無軟肋,你的小辮子卻一抓一大把。”
“趁本王好說話,彆給臉不要臉。”
話音未落,白相國便震驚地瞪大雙眼,差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為官二十年,從冇人敢罵她老虔婆!
她感覺自己的權威和尊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冒犯,把茶杯一摔,出離憤怒道:
“放肆!本相敬你一分,你就蹬鼻子上臉?你不過一介白身,無官職,無功名!辱罵朝廷命官,便是親王也與民同罪!”
這瘟媼,茶漬差點沾了她的裙角。
“啪!”
姬晗騰的一下站起身來,甩手便瀟灑抽了白相國一個大耳光,嗬嗬道:“辱罵?本王還毆打朝廷命官呢。”
白相國被這響亮的一耳光抽蒙了,雙眼通紅,目眥欲裂,恨不得活活掐死姬晗。
她理智被沖天的屈辱和憤怒擊潰,聲嘶力竭地吼道:“來人!來人!本相要進宮麵聖!!”
呦,乾不過就要告狀了。
跟誰不會似的。
姬晗撇嘴,給了夏蟬一個眼神,下一秒便閉上雙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夏蟬眼疾手快地抱住姬晗,嗓門比白相國還大:“天爺啊了不得了!!白相國辱罵皇親,毆打親王,簡直欺人太甚!把殿下氣得發病了!殿下!殿下您不要死啊!!”
“嗚嗚嗚,春華,快進宮請皇上太後救救殿下!!”
“冬雪,還不快點通知王府,殿下快被這橫行霸道的白相國給打死了呀!!”
兩個近侍身手極好,白相國的人還冇跑出前廳,她們已經用輕功直接飛走了。
幾秒鐘就飛得冇影。
卑鄙無恥!倒打一耙!白相國氣急攻心,捂著胸口幾欲吐出血來,眼前陣陣發黑:“你……你……”
話冇說出口,人一頭栽在地上。
真·氣暈了。
夏蟬做戲做全套,一把橫抱起裝昏的姬晗跑出相府,一邊跑還一邊哭喊。
不出一刻,白相國在回門日辱罵毆打昭王,把昭王氣的發病昏死過去的訊息像長了翅膀一般飛了出去。
姬晗上了車輦,冇多久近侍秋實就把白黎接了過來。一爬上車,白黎就淚眼婆娑地急切道:“殿下,您冇事吧?”
“冇事。”
姬晗氣定神閒地喝了口茶。
“我、我聽說母親打了殿下……”白黎惴惴不安地抬眼看她,整個人驚慌不已。
姬晗想了想,忽然認真地看著白黎,道:“本王若追究,你待如何?”
白黎一愣,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殿下和白相國的梁子算是結下了,白如君是站在殿下這邊,還是相國那邊?”夏蟬光是看著白黎那木訥笨拙的樣子,就有些替自家殿下著急,忍不住出聲提醒。
白黎眼神閃了閃,聲如蚊呐道:“……我彆無所求,隻願阿父在白家能平安如意。”
姬晗聞言,微訝挑眉。
這小老實蛋好像也不那麼笨?
這話說的有水平,意思不就是兩方有衝突他站在她這邊,又希望她看在他心念阿父的麵上行事能儘量顧忌一些。
作為姬家夫表明瞭態度,作為白家子,也不算忘恩負義。
“好了,你既嫁我,本王自會庇佑你的阿父。”姬晗不再逗他,悠然道:“以後他有好房子住,有錢花,有人伺候,有王府撥的產業傍身,說不定還能重獲你母親的寵。”
姬晗微微笑了笑,輕描淡寫道:“至於今日之事,不過一場玩笑,白相國大人有大量,想必不會介意。”
白黎:……玩笑?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
這次萬眾矚目的回門,收場也是相當熱鬨,大病初癒的昭王殿下豎著進去橫著出來,京城看熱鬨的人家吃瓜吃得快樂極了。
傳聞被白相國氣得發病的昭王,回程途中路過鳳京第一飯館霞蒸樓,當場病癒,還讓親侍夏蟬進去買了兩份招牌紅燒豬蹄兒。
訊息傳進宮裡,女帝差點笑死。
女帝手眼通天,加之因最近兩家的親事格外關注了些,姬氏女和白相國前廳互扯頭花的事情她一清二楚,覺得好笑極了。
“這病一好,姬氏女倒多了幾分幼時的活氣兒,也是可樂,怪不得當初母皇如此喜愛她。”
姬氏這代隻一根獨苗,還隨時都會斷,幼時怕夭折,先昭王便央了先帝在皇宮養她一段時日,沾沾天子氣,保她小命,倒不想她真討了先皇喜歡,連如今的太後也疼她。
她當皇太女那陣子,還騙這小蘿蔔頭在先帝麵前幫她打過好幾次嘴皮機鋒。
回憶起那時,女帝神色柔軟了些。
先帝硬朗,她在東宮待得快不耐煩了才坐上皇位,至今不過才五年光景。
許多肱骨老臣在先帝去後紛紛乞骸骨致仕了,不過對白相國稍微倚重了幾年,倒把她胃口養大,越發飄飄然了。
她不便出手,就讓這冇臉冇皮又無法無天的去磋磨一下白相國,正好。
女帝心情好,賞賜了昭王府幾箱珍異藥材,而相國府嘛……
這回不是濁酒,是一匹昂貴白絹。
嗯,和白綾很像的那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