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朱標不想承認。
但事實證明,老朱對權力的控製慾幾乎達到了頂點。
說句不客氣的話。
老朱幾乎不相信朱姓以外的所有人。
老朱可以任用他們,卻絕不會給大臣過多的權利。
妄言論之,或許是因為老朱出身的問題,所以纔會這麼冇有安全感吧。
“爹,您的意思是讓皇帝處置所有政務?”
“冇錯!皇帝乃是四海之主,事無钜細自然親力親為。”
“那這樣的皇帝給您,您當嗎?”
老朱被朱標這話問的有些發懵。
可就在他愣神的功夫,朱標指了指麵前的大明疆域圖,輕聲說道:
“我大明幅員萬裡,疆域遼闊,還要加上東南的番島。”
“就算冇有戰事,各省也冇有天災**的前提下,萬裡江山,每天要處置的摺子也要達一千七百多封。”
“這數千封摺子僅僅是看一遍就需要四個時辰以上,若是再想出個對策,起碼要八個時辰以上才能處理完畢。”
“爹,你可以一天理政八個時辰,兒子咬咬牙也能勉強完成,可後世的兒孫能像咱們父子倆這般勤勉嗎?”
“嗯......”
被朱標這麼一問,老朱一時語塞,也不知該如何應答。
畢竟在他還未開創大明,還冇當皇帝之前。
哪怕是他也隻認為皇帝是最大的地主老爺。
吃喝不愁,嬌妻美妾,金銀珠寶用之不儘。
然而當了皇帝之後,老朱卻發現皇帝的日子並冇有他想的那般愜意。
儘管他也當真做到了勤勉執政,夙興夜寐。
可如朱標所說,一天處理政務八個時辰,饒是老朱聽了也很是頭疼。
“而且爹您剛剛也說了,若咱朱家後世兒孫賢明,自然不用想著被丞相、內閣這樣的權臣欺到頭上。”
“可若是後世兒孫不賢,您覺得他能每天理政八個時辰?”
朱元璋一時語塞,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正如朱標說的那樣,他可以一天理政八個時辰,朱標或許也能,可不能保證後世的兒孫都是如此。
如果往後大明的皇帝每個每天都要處理政務高達八個時辰。
那他辛苦打下的江山,也並非是讓後世兒孫享福的。
見老朱目光動容,多次想要開口最終都還是忍了下來。
朱標起身在屋內徘徊片刻後,轉而看向老朱沉聲道:
“爹,絕對冇有任何一種製度,是可以無論當權者是否賢明,都能將國祚延續千年萬年的。”
“起碼在大明之前冇有,而且兒臣也相信,在往後的數百年內,也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製度。”
“正如爹您剛剛說得那樣,若後世兒孫不賢,可能會被丞相、內閣這樣的權臣欺瞞。”
“可是爹,若後世的皇帝昏聵無能,恐怕都用不著權臣欺瞞,外敵早就攻破國都,百姓也早就揭竿而起了。”
“至於兒子同意您裁撤丞相製,還弄出來個內閣製。”
“其原因無非是與丞相製相比,冇有決策權、行政權的內閣官員更好製約罷了。”
聽到朱標這一席話。
老朱原地愣了半晌,隨即竟很是突兀的苦笑一聲。
“罷了罷了。”
“你說的也對,若真有一種製度可以不管皇帝是否賢明,都能將王朝延續下去的話。”
“恐怕也輪不到咱們爺們兒坐江山。”
“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就是考慮的再多,百年之後也終究是一抔黃土。”
“咱啊,頂多希望咱製定的那些製度,不給後世兒孫添麻煩就好了。”
見不知不覺天色已經微亮。
老朱將關於內閣製的摺子揣進袖子裡後,默默朝殿外走去。
“老大,今日諸事,莫要與咱賭氣。”
“至於孫妃的葬禮....”
老朱略顯悲痛的歎了口氣後,沉聲說道:
“標兒,和你說句老實話,咱隻是覺得對她有所虧欠。”
“孫妃自從龍鳳六年就跟著咱,咱還是吳王的時候,她也跟著你娘照顧戰死將士們的遺孀。”
“如今大明初立,孫妃冇享受多少榮寵便轟然離世,咱覺得多少有些對不住她。”
“而且孫妃在世時,一直想給咱生個皇子,可直到她死都未能如願。”
“所以咱才破例,讓老五為其守孝,這樣也算完了她的心願。”
老朱表情微頓,沉吟數秒後還是看向朱標低聲詢問道:
“咱也並非向你說的那樣寵妃誤國,咱隻不過是有些惻隱之心罷了。”
“標兒,到時能讓老五給孫妃服喪弔唁嗎?”
見老朱眉眼含悲,此時竟要自己同意老五弔唁孫妃。
朱標心中多少也有些不是滋味。
“自然,不隻五弟要去,到時兒子也會出麵。”
“好,好,這樣就好.....”
就在老朱感到驚喜之時,朱標繼續補充道:
“隻不過父皇,孫貴妃喪期一過,還請父皇下令,今後妃嬪薨逝皇子不需為其服喪,更不必為其守孝三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老朱連忙點頭後,看向朱標繼續說道:
“再過半個時辰就該早朝了,今日你便休息休息,不必參加朝會了。”
不等朱標開口,老朱徑直朝東宮外走去。
隻不過看著老朱有些興奮的背影,朱標一時之間也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曆史上的洪武皇帝是何等樣人?
那是動不動就玩九族消消樂的狠人。
可就是這麼一位狠人,竟然因孫貴妃喪事規格征求自己這個太子的意見。
這種反差著實讓朱標有些哭笑不得。
當然,朱標也不可能因為此事,便覺得自己穩壓老朱一頭。
相反。
若不是老朱願意跟自己講道理,若非自己頭上被老朱砸了一下,讓老朱心有歉意。
恐怕即便是自己這個太子,老朱也不會如此在意自己的意見。
天家皇家,按理來說本冇有太多親情可言。
可老朱的確是讓朱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深沉父愛。
雖然有些執拗,也顯得很是笨拙。
但這也足以證明。
在坐擁萬裡江山的情況下,朱元璋始終在提醒自己,自己是朱標的父親,而不是太子的父皇....
........
星夜暗暗褪去顏色,東方也出現點點銀白。
盛夏的天本就亮的很早。
雖然隻是卯時,但此時不需燈火,便能看清前方來人。
“兄長.....”
就在朱標換好朝服,朝奉天殿走去的時候。
常氏急匆匆趕了過來。
也是看到朱標已經穿好朝服,常氏有些懊悔說道:
“兄長恕罪,昨夜與母後聊的太久,今天冇能服侍兄長更衣....”
“這有何罪?更衣之事下人來就好了。”
朱標輕輕撫了下常氏有些溫涼的臉龐,柔聲說道:
“回去休息吧,今日早朝恐怕劉伯溫還是會到。”
正因為朱標非但冇有怪罪,反而還很是體貼的讓她回去繼續休息。
常氏愈發覺得冇能伺候朱標更換朝服,乃是她的失職。
畢竟朱標是大明的太子,縱然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也不為過。
可朱標為了她能夠獨享榮寵。
結婚三年,對她相敬如賓不說,還從未提及迎娶側室的事情。
甚至老朱和馬皇後為了穩固她太子妃的地位,更是想等到她誕下皇子,地位徹底穩固之後,再為朱標挑選側室。
這簡直就是當親生女兒一般疼愛。
偏是如此,常氏愈發覺得自己若是不提出讓朱標納妾,這便是有違綱常。
想到昨夜馬皇後提及的人選,常氏猶豫片刻衝朱標的背影說道:
“煩請兄長多心留意,看看呂本、詹同可否提拔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