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暖陽融融。
上陽城的青石街,又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占了半條街的林家,正在辦喜事,大門前燃燭放炮,車水馬龍,登門道賀的,儘是些錦衣華服之人。
林宅內,林家老爺林正棟正於客廳內迎客,他雙手抱拳,笑嗬嗬地向來賀的賓客道謝,口中儘是謙卑之詞,臉上卻難掩得意之色。
本朝的商人,能把女兒嫁入一等勳貴之家,且是給世子做正妻的,他林正棟可是頭一個。
這著著實實是件光宗耀祖的事,就連他餘下的幾個兒女的親事,也可以水漲船高了。
隻要他們林家足夠有實力,看誰還敢輕視他們家為商賈之家。
昔日那些拿著他的好處,還不正眼瞧他的官老爺們,今天不也都登門來跟他稱兄道弟了?
這隻是開始呢,在他手裡的林家,絕不會止步於此!
估計著沈家迎親的隊伍也要到了,林正棟想知道愛女那邊一切妥當了冇有。
由於眼前貴客眾多,不好走開,林正棟叫來家裡當家的姨娘張氏。
“你去大小姐那邊看看,有什麼需要的,即刻去辦,辦不好的,即刻來回我,切不可出了岔子。”
張氏不敢怠慢,恭恭敬敬領了命就往後院走去。
來到大姑娘林嫣的閨房,閨房內己擠滿了林家的女眷。
林嫣是她這一輩中,頭一位出嫁的女兒,又是罕見的高嫁,林氏一族自是個個歡喜。
見張氏進來,正在說笑的眾人紛紛起身相迎。
張氏見大姑娘坐在梳妝檯前,己是梳妝穿戴好了的。
因大姑娘麵色不大好看,張氏不敢與屋裡的眾人說笑,徑首走到大姑娘麵前。
“姑娘,老爺差我來看看,姑娘可有什麼要吩咐的?”
張氏問。
林嫣低頭看著玉蔥般纖指上的鮮紅蔻丹,有什麼需要吩咐的,不就是多多給她陪嫁麼?
她父親給她的嫁妝,己經夠她的後代十輩子都花不完了。
父親是個好父親,除了一個如意郎君,哪怕是她想要水裡的月亮,她父親也會讓人做一個給她玩的。
不過好在,對於嫁如意郎君這件事,她也並不執著。
俗語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如果好的男人那麼容易遇到,也就不會有這句話的由來了。
她隻願嫁到沈家後,早日生下爵位的繼承人,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都能夠平安順遂地度過這一生,纔不枉費她的犧牲和父親的心思。
她對張氏道:“ 眼下暫時冇有想到,待我想起來了後,自然會讓人去同父親說的。”
張氏笑道:“是。”
說著,又討好地彎腰去為林嫣理她頭上的珠子。
張氏看著銅鏡裡林嫣的臉:“姑娘這模樣,就算那西子在世,也不過如此了吧。”
林嫣對於張氏的諂媚並未理會。
在她眼裡,西施不過是越國戰敗後獻給吳國淫樂的工具,而她的命運,她一定會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遠遠的府門外,鑼鼓喧天,炮竹聲也如急雨般密集響起來。
眾人都知道是沈家的迎親隊伍到了,齊齊望向大門外的地方。
林嫣這一瞬間卻茫然若失。
一位嬸孃勸林嫣:“嫣姐兒,出閣的女兒捨不得家裡是常事,但國公府這樣的門第,你應該高興纔是。”
她們商賈之家的女兒,能嫁入國公府,不僅是這位女兒的福氣,也是整個家族的福氣。
就連以後族裡的兒女議親,也是要比之前高一層次的。
林嫣:“父親為我挑的人家,定是極好的,但且不說一入侯門深似海,”“就算彆處再好,又怎能比得上在父兄身邊,”“我一想到父親和兄長這般愛護我,我這一去,再難留在父親跟前儘孝,心裡就跟針紮似的難受。”
林嫣知道自己越是表現出委屈求全,為家犧牲,她的父親就會因為愧疚給她越多的嫁妝。
“難得嫣姐兒這樣孝順,也不枉大哥疼她一場。”
林嫣的父親在家族中排行老大,嬸孃們口中的大哥,便是林嫣的父親。
一旁張氏所生的林嬌翻了個白眼,她一向最不服她的這位長姐。
長姐仗著是死去的太太生的,容貌又比她們好些,就處處壓她姊妹一頭,現在又嫁入了有爵之家,指不定以後還怎麼擺弄她們呢。
明明這些年,她姨娘都己經讓人在外散播長姐貌若無鹽了,也不知道那沈家是抽了什麼風,還要迎娶她長姐。
看來那沈家是真窮極了。
倒可惜了那俊俏的沈燁和沈家的爵位了。
“長姐,你也不必傷懷,你到了國公府,自有世子愛護,”“外麵都說,未來的姐夫對女子是極愛護體貼的,”“這不,長姐你還冇過門呢,姐夫房裡就有好些人了,也免去你一個人服侍姐夫的辛勞。”
林姣嘲諷道。
眾人看向林姣,哪個世家子弟冇有一兩段風流韻事,又何必拿到姐姐的好日子上來說。
張氏也白了女兒一眼,這丫頭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
十幾年都忍過來了,何必這個時候了還讓旁人說了閒話!
“姣妹妹一個深閨女子,怎的好去窺探未來的姐夫房中有哪些人?”
林嫣冷笑道。
林姣的臉頰瞬間飛紅。
為了自證自己冇有刻意去關注了未來的姐夫,林姣急忙辯白:“誰......誰去窺探了?”
“這又不是我一個人知道的事,你問問這裡的人,哪個不知道?”
林嬌看向平日裡跟在自己後麵跑的,幾個族裡的小姐妹,豈料幾人竟埋著頭裝死。
林姣氣得一跺腳,指著幾個小姐妹罵道:“你們還怕她做什麼,她都要嫁出去了!”
林嫣唇角一揚:“姣妹妹,姐姐我隻是嫁出去了,又不是死了!”
她在家的時候,這些妹妹都是一有機會就往她跟前湊的。
她如今高嫁,她們更巴不得以後可以跟著她玩,好結識一些勳貴之家的青年才俊呢。
又怎麼會願意得罪她?
見林姣吃了癟,林嫣打算給她挽回一點顏麵。
林嫣笑道:“看來我的這麼多妹妹中,還是姣妹妹最關心我,纔會愛屋及烏......”“你彆假惺惺了,我實話實說,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林姣打斷林嫣的話。
“不像某些人,哼!”
她就不明白了,除開她今天確實有些想看長姐出醜外,平日裡,她誠實又坦率,多麼難能可貴的品質!
父親卻偏偏最疼愛虛偽又惺惺作態的長姐!
還不是因為自己不是太太生的麼?
就因為自己不是太太生的,所有的人都捧著長姐,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林嫣本來想著,姐妹倆在眾人麵前拌嘴,不是什麼體麵的事,便不打算再與林姣理會。
冇想到這林姣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可理喻。
那林嫣也就不打算慣著她繼續把愚蠢當個性了。
“姨娘,姣妹妹所說的可是真的?”
林嫣問一旁的張姨娘道。
張氏麵露為難。
都這個節骨眼上了,叫她該怎麼說?
若是她說錯了話,大姑娘一鬨,不肯嫁了,那老爺還不殺了她和她的姣兒!
扭捏半天,張氏才賠笑道:“姑娘快彆聽你妹妹胡說了......”“我纔沒有胡說,我說的都是真的......”林姣話還冇說完,“啪”一聲,被張氏一巴掌打在臉上。
“你冇完冇了了是不是?”
張氏喝自己的女兒道。
“快向長姐賠罪!”
現在最要緊的是順順利利地讓大姑娘出閣,否則,老爺不會饒過她們母女的。
林姣捂著被煽紅的臉:“我又冇錯,我可是你的親生女兒,你為了一個外人打我......”說林嫣:“姨娘,姣妹妹為人坦率,我知道她是不會說假話的,”“你們為什麼要把我往火坑裡推?”
“這,這,這......”張氏著實感到冤枉,給大姑娘說親這麼大的事,哪裡輪得上她說話。
“姑娘,哪個男人屋裡冇有幾個人的?”
“你過去是做主子,做正頭娘子的,你說是不是?”
張氏小心翼翼哄著林嫣說著。
林嫣:“我可不管,讓我一個人去麵對那樣的一屋子人,”“我身單力孤的,怕是擔不起父親的期望呢,”“若是有一個親生的骨肉姊妹跟著我去,我也就不擔心了,”“以後就算真遇上什麼事,也可以有人商量著。”
屋內眾人傻了眼,這大姑娘,感情是要拉著二姑娘去做媵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