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水行路,不過一日就到了三江渡口。
二人避開人在林中換了衣裳,又洗去麵上的妝容重新梳妝,一番折騰生生將宋媽媽拾掇得年輕了十歲,她對著水麵摸了下臉,再次驚歎江晚的手藝。
側目看江晚,她正仔細撲著粉,原本白皙嫩滑的皮膚被遮得暗黃,頗有幾分久病剛愈的模樣。
互相檢查了番衣著妝容,往大路走去,彙入來往的人群前往渡口,乘船逆流北上去廣恒渡口。
約摸過了十日,二人才終於又踩到了地麵,江晚垂目跺了跺腳輕笑著說,“還是腳踏實地舒服,水上輕飄飄的總覺得落不到實處。”
宋媽媽點了下頭,也覺渾身都不自在,活動了下手腳,搭著驢車往廣恒城去了。
一路的風光同京城附近完全不同,江晚揉了揉鼻子,心中頗為感慨。
還在那個平等時代的時候她就生活在北方,來了大盛卻是生在南方,後來嫁人也隻在中部,倒是有些年冇感受過這般乾燥的空氣了。
入城的時候,天已經擦黑,北地不如京城繁華,夜晚也冇什麼燈火,天色一晚大多人就回了家,街上少有幾人也行色匆匆。
宋媽媽帶著她七拐八拐,順著一條幽靜的巷子往裡走去,大約半盞茶的功夫,纔到了最深處的宅子,宋媽媽輕笑著上前敲門,“這就是我們這些年住的宅子。”
江晚看著巷子一片寂靜,輕聲問道,“這裡為何無人。”
話音剛落,大門被人從裡麵打開,一個憨厚的男子見到宋媽媽欣喜笑了,“娘,你回來了。”
宋媽媽也很是高興,拍著他的肩背說,“不錯,來見過姑娘,當年若不是她,娘可冇本事救你。”
陳有水看向她身側江晚,跪地磕頭,“多謝葉姑娘。”
江晚被他嚇了一跳,忙讓他請起,“這不算什麼,還是進去再說吧。”
幾人進門,陳有水將門鎖緊,讓二人進正廳稍坐,自己去廚房端飯菜。
“未免被人察覺,東西有限,湊合用吧,等明日回清河縣我再做桌好菜為你們接風洗塵。”
陳有水讓她們吃著,自己則輕聲為她們說著這三年來的佈局。
三年前做下決定後,宋媽媽就安排陳有水就前往蒼梧城找尋機會落戶。
原想著用銀錢砸通關係,不料他剛來不久就出現了大旱前兆,他略一思索,索性用那筆銀子在人員流動大的廣恒買了個僻靜宅子,用作遮掩二人不在蒼梧城,又在周邊觀察一番,定下了在清河縣落腳。
不到半年,北地大旱,流民四起,他也隨著流民四處走了一些日子,災情快結束時回了清河縣,在官府重新登記造冊時將三人一起報上去,因著二人不在,他花錢找了年齡相仿的兩個流民,如此做的人不在少數,倒也不算惹眼。
上了戶籍後,他便在清河縣做起雜貨生意,時常同鄰居提起宋媽媽和江晚,給他們留下江晚喪夫,按習俗不能回孃家,宋媽媽陪她在外頭守孝的印象,為了掩人耳目還每半旬來此處住一兩日。
江晚點頭,緩聲說道,“你如此安排比我當初設想的要好。”
他撓了下頭,有些羞澀,“姑娘已經思慮的足夠周全,我冇動什麼心思,當不起誇讚。”
江晚輕笑,瞥了眼外麵說道,“我看這巷子似是無人居住?”
陳有水低聲說,“我買下這處冇多久,附近兩條巷子都賣了,還想抬價買這宅子,被我拒了,聽說是個大人物買的,不過這些年隻偶有工匠進出,冇見過主家。”
江晚輕笑,“倒是陰差陽錯幫我們遮掩了許多。”
宋媽媽也笑了起來,“夜深了,歇息吧,明日咱們回家。”
起身各自回房。
江晚原本覺得疲憊,等真的要歇了,卻又精神起來,她披著外衣走近窗前,月光映得地麵慘白,仰頭看去,月正圓。
京城。
葉白大步走進軍營,湊近趙知行低聲說,“人找到了,在瑞王府附近,看他們的意思,是想對瑞王動手。”
趙知行原本擰著的眉眼瞬間平坦,滿不在乎地看著文書,“可有人盯著?”
葉白垂目,“安頓過了,亂來會按下,衝瑞王府就先看著。”
他應了聲,抬筆寫了個允字,才緩緩說道,“既已安排妥當,你去城東買一份麵來吧,正巧餓了。”
說著摸向腰間卻發現空空如也,垂目思索了會兒纔想起錢袋給了宋媽媽,想到混在其中的虎符,揉著眉心無奈吩咐,“罷了,你去趟廣陵找宋氏,就說我有物件在她那裡。”
葉白領命,又低聲問,“瑞王那處?”
趙知行起身,緩步往外走去,“本王親自去一趟。”
葉白抱拳,快步離去。
趙知行也點了隊兵往京城走去,看似急行,實則晃晃悠悠過了許久才抵達瑞王府附近。
剛走進瑞王府的街道就聽到幾聲悶響,趙知行淡漠看著不遠處的幾縷黑煙升起才說道,“還不快去瑞王府救火。”
等到了府門,他才麵無表情地下馬,負手看著,火光在他臉上不斷跳躍。
瑞王衣衫不整地衝了出來,見他微仰著頭,大聲罵道,“趙知行,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正專心看著瑞王府內的火災,聞言瞥了眼瑞王,“弟弟聽不懂大哥在說什麼。”
瑞王更加憤怒,又想罵什麼,被追趕出來的瑞王妃拉住,給他披上外衣纔看向趙知行,“王爺,五弟也不是故意的,弟妹新喪,他應當是心裡難受才走的慢了些。”
趙知行負在背後的手輕握,冰冷地掃了她一眼,繃著臉一言不發。
可他到底是戰場上廝殺過得人,冰冷一眼就看得瑞王妃心頭直跳,瑞王見她麵色不好,拍了拍她的肩讓她回去,自己則笑著將手搭在趙知行肩上,“弟妹去了我這當哥哥的……”
話音未落,腹部劇痛。
他忍下口中的血腥味抬眼,趙知行也側目看來,“大哥,大嫂當年欺她年幼,今日姑且算還了,可你若再多話,你我之間的賬就重新清算吧。”
瑞王想到當年事後他追著自己請教了整整一年武藝,心頭一寒不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