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萬木凋零。
薛子胥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來的,他坐在榻上,屋內燒著一盆炭火,他卻絲毫感受不到一分暖意。
“就依你所言,種紅梅吧。”
江心月笑顏看向楚淮之應下的這一幕,反覆迴響在薛子胥的腦海。
曾經像這樣坐在江心月對麵一起烹雪煮茶的人是他,而今卻換成了旁人。
楚淮之對江心月的心意,他怎能看不出,如今江心月的身邊,並不缺願意對她好的人。
她離開了自己,確實依舊過得很好。
屋外,蕭叢輕叩門扉:“大人,汴京的書信。”
“進來。”
蕭叢推門而入,將一封書信遞給薛子胥,這是薛府管事彙報的汴京近況。
滄州距離汴京山高水遠,福寧縣是滄州受災最嚴重的地方又地處偏僻,可以算得上是窮山惡水,且四麵環山,因此這裡訊息閉塞,這封信傳來應當是過了半月有餘了。
信很短,薛子胥卻看了很久。
“衛蒼梧中箭不治身亡,瀾氏因不甘冇落記恨朝廷勾結外敵,被處以滿門抄斬。”
鳳凝煙死後,謝言和衛蒼梧都兀自放逐,隻有瀾氏是薛子胥一手打壓至此的。
如今衛蒼梧已死,瀾氏覆滅,謝言不知其蹤,他本也想就此了結一生,卻因為江心月那日的話打消了念頭。
他不願在江心月失望的目光中死去。
薛子胥緩緩將目光飄遠,站起身將信投入炭盆付之一炬。
隨即朝窗外漫天的風雪躬身恭敬行了一個大禮。
“子胥此生有負太師所托,隻能待來日九泉之下,再向先生請罪。”
“這個訊息,要告知給江姑娘嗎?”
薛子胥看著炭盆中跳躍的火苗,搖搖頭。
“她現在過得很好,這些事不必讓他知曉。”
半晌,又似是自嘲地笑了笑:“或許,她根本也不會在意。”
“還有一事,就是回來的途中,感覺有些不對勁。”
蕭叢回想了一會兒,遲疑道。
薛子胥的目光霎時一凜。
……
楚淮之走後,江心月放下茶盞,撐傘走進了寒雪中。
風雪漫卷吹得她衣袂翻飛作響,她走到了方纔依稀看到薛子胥的地方。
暮色晦暗,新落的雪掩埋了諸多的痕跡,隻有雪下隱隱透出的鮮紅昭示了這裡曾經站過一個人。
“原來不是錯覺,真的是你。”
江心月心中一顫,隻覺胸口堵得慌,難以言說的tຊ情緒從心底而生,不知是恨是悲。
然而她剛要轉身離開,卻被一夥從旁而出的身影擋住了去路。
“等你好幾天了,終於捨得出門了,居然敢壞老子的好事,把她給我抓了!”
她驚愕抬頭,赫然是那天買賣幼童落荒逃走的人,身後還跟著一眾手持大刀的男人。
江心月瞄了一眼他們的打扮,頓時心下明瞭,警惕地後退了一步:“你們是鄰山的山匪?”
為首的男子望著她猙獰一笑。
“那天你可讓老子吃了個大虧,這個仇今日必要報在你身上。”
江心月捏緊了傘柄,手心一片冰涼,儘是冷汗。
“我若知道你是山匪,當日必不會那麼輕易就放過你!”
江心月餘光瞥了眼身後白茫的雪地,四下靜寂無人,福寧縣四麵環山,山尖積雪又讓她不敢高聲呼救。
為首的男子看出她此刻哭天無路,求地無門的窘迫,不禁譏諷出聲。
“死到臨頭了還要嘴硬,我今日一定要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