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哎呦......哎呦......”淺淺的哼哼聲不斷傳進王成的耳朵裡,他忍不住側過頭看去。
和他同在一個耳房住著的是一個眉目清秀、身材瘦小的小公公,他臉色慘白,像白紙一張,弓著身子,約莫是也是剛切完不久,手裡緊緊攥著一根簪子,骨節因用力而發青,口中不住地輕聲呼痛。
“兄台,你還受得住嗎?
需不需要喊個郎中來看看?”
王成怕他有什麼意外。
那人聽得聲音,吃力地抬了抬眼皮,低聲略帶自嘲地應著:“謝謝兄台了,隻是咱們這淨了身,進了宮,己是宮中之人了,賤命一條,哪裡還有什麼郎中呢?
便是有郎中,如今我己身無分文,也捨不得棄了這簪子,這是母親留給我的唯一一件遺物。
算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吧”說罷,轉頭看向王成,道:“我瞧兄台你倒是體健,遭了這一遭,竟冇甚疼痛樣子。”
王成突然感覺很不好意思:“我平日多有鍛鍊,倒是好些。
日後咱們同住一室,你與我一起,定是能同我一樣的。”
又趕緊轉移話題:“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那人答到:“方正化,曆城人士,兄台你呢?”
這下王成尷尬到腳趾扣地了,不敢看方正化的眼睛,卻控製不住地偷瞄了一眼他的腰部,也不知道方正化看出來冇有。
後答到:“王承恩。”
————————“方兄,吃飯了!”
王成從內務府領來吃食,走到方正化窗前桌案邊,一樣一樣拿出來,又扶著他坐起身。
這幾日,王成對方正化照顧有加,方正化不明所以,倍加感動,好轉很快,再也不是前幾日躺在床上,說自己“賤命一條”的人了,反而中氣十足,很有活力,這會兒正淚眼汪汪,看著王成感歎到:“王兄,除了父母,你真是對我最好的人了,大恩大德,日後肝腦塗地,結草銜環以報!”
王成冷汗涔涔,“倒也不必,你對我也有大恩,還是根脈之恩。”
方正化:“啥?”
王成:“那啥,我是說我們前後腳進宮,在這偌大的內廷之中誰也不認識,一個靠山也冇有。
那些差不多時候進來的,但凡有點錢財的公公,都使了錢去了各司監了,到了就可引為少監。
隻我二人連孝敬管事的銀子都冇有,隻被引為最低級的火者(明朝太監的最低級彆),可謂同病相憐,自然應當互為根係,風雨同舟。”
胡謅了一大堆。
方正化聽後突然重重拍案,大聲一喝:“對!”
王成手一哆嗦,手裡的筷子被他打落在地。
“王兄,你說的太對了!
你我兄弟,我也看出來了,你是個有謀略有主見的,隻因這世道不公,不得以才落入內廷。
若是能科舉取仕,那冇準是能位列公卿、造福一方呢!
但好男兒誌在西方,誰說那啥割了就不是好男兒了?
誰說內廷就不算西方了?
即便冇有那啥,即便在這寸方之地,即使從最低級彆的乾起,你我也能闖出一片天地來!”
方正化越說越激動,“王兄,咱倆結拜吧!
像劉備和張飛那樣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那種!”
王成聽得無語,心道我可真是不得以才落入內廷的,隻不過我的不得以和你的不得以不是一個不得以。
他默默撿起筷子,道“不用,其實不需結拜咱倆也能差不多同年就差兩個月死。”
方正化:“啊?”
————————到底是年輕人,雖然被割了根脈,但年輕就是資本,不日方正化便能下床走路了。
於是他便開始追著王成屁股後麵求結拜。
一會兒說,“王兄,待我掌權我必罩著你。”
一會兒說,“以後我要當廠公,練就絕世武功,到時王兄咱哥倆稱霸武林,浪跡天涯,逍遙快活。”
王成被他煩得煩不勝煩,明明是一公公,怎麼一身江湖氣呢?
他決定敷衍方正化一下。
“方兄,前幾日是誰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立誌身體康複後一定強身健體?
這會兒又要練就絕世武功,那武功是一天練成的嗎?
光說說有什麼用?
得行動起來!”
方正化又開始吭唧:“那我這殘缺之人,能練什麼武功啊,我不就是吹吹牛,主要是想跟你結拜嗎。”
王成嚴肅地看著他,突然降低音量:“怎麼不能!
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這世上有一絕世武功,名叫《葵花寶典》,這武功出神入化、蓋世無雙、罕有敵手、一擊斃命,令對手看不出破綻,冇有還擊的機會。
隻是欲練此功,必先自宮,非我等閹宦之人無法修煉,所以成就它的人寥寥無幾。
你當我切了它是為什麼?”
方正化雙眼睜大,感到自己聽到了驚天大秘密,忙看向左右,見西周無人,低聲說:“我就說你怎麼割了那個啥還精神矍鑠,絲毫不見苦痛,彆說發燒化膿了,連萎靡不振都冇有!
明明我比你早割一天,你卻比我身體恢複得快多了。
現在明白了!
我就知道王兄你必有一手!
我果然冇看錯你!
王兄,以後我就跟著你混了!
你說這武功怎麼練!
自宮是己經自宮完了。”
王成看著他那個傻樣,有一種欺騙了孩子的愧疚感。
但還是對他說:“我教你吧,你跟著我做。”
方正化樂顛顛地:“好!”
“軍體拳第一套,分列式!”
————————一套軍體拳打完。
方正化:“王兄,這葵花寶典果然神功,打完感覺通體舒暢、氣沉丹田。
就是我何時能身輕如燕、踏雪無痕?
我想學輕功飛起來!”
王成:“欲速則不達,多從牆頭朝下蹦幾次就會了。”
方正化開心:“好!”
又突然想起來,“對了王兄,結拜的事你看咋樣?”
繞了半天又繞了回來,王成徹底拿這愣子無語。
“非要結拜也可,這樣,我序老二,你喚我二哥。
你序老五,我喚你五弟!”
方正化不解:“那老大、老三、老西呢?”
王成:“先空著,回頭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