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正值盛夏,驟雨初歇,空氣格外清新,傍晚的風沁著水汽帶著絲絲涼意。
言若站在路邊,長及小腿的裙襬隨風輕晃,露出纖秀的腳踝。
她動了動腳腕,酸脹的不適感稍減,輕舒一口氣,打車去了市中心一家名為”Forever Love”的酒吧。
名字是土了點,據說老闆是為了紀念得不到的初戀才起了這麼個名。
寸土寸金的地界豪車雲集,紙醉金迷,空氣中充滿了金錢的味道。
酒吧老闆是燕京上流圈子有名的公子哥,也是裴溯的朋友。
言若下了車站在酒吧偏側給裴溯發微信,五彩的燈光在她臉上落下斑駁的光影。
他還在來的路上。
言若正猶豫要不要先進去,一輛紅色的超跑呼嘯著駛過,穩穩地停在路邊。
一道清悅的女聲喊住她:“若若!”
言若轉頭,認出來人是溫雪菲和她男朋友岑嶺。
對方順手將車鑰匙放進酒吧侍從的手裡,快步走到她身邊,攬住她的胳膊,“裴哥叫你來的吧,一起進去。”
溫岑兩家和裴家是世交,家中小輩年齡相仿,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言若八歲就住在裴家,最初不招人待見,經常被同齡的小孩欺負。後來裴溯帶著比她還小兩歲的溫雪菲過來陪她玩,她纔有了朋友。
酒吧內音樂聲震天,三人撥開擁擠的人群坐到沙發上。
言若剛坐下,就察覺到周圍似有似無地打量。
她的打扮與這裡格格不入。
瘦圓的巴掌臉,五官素淨,是很乾淨純澈的漂亮。
一襲白裙大方得體,腳上穿著平底鞋。頸間戴著一條細細的銀鏈,襯得脖頸白皙修長,鎖骨間綴著一顆瑩白小巧的珍珠。
酒吧曖昧的光影籠罩在她身上,身形更顯纖細,像是能隨意攀折。
“這是言若,裴哥的妹妹。”溫雪菲簡單介紹了句,挑了杯果汁給她。
溫雪菲倒也冇說錯,她的確算得上是裴溯的妹妹。
有人興致盎然地盯著言若,調笑道:“裴哥什麼時候有這麼漂亮的妹妹?我怎麼從來冇見過,不會是情妹妹吧?”
“不是。”
言若有些不耐,她不喜歡這些公子哥冇有分寸的話語,平淡地反駁了一句。
“是親妹妹。”
一股冷冽的氣息伴隨著話音落在言若身旁。
是裴溯。
意識到來人是誰的時候,言若的心緩緩提起,又因為“親妹妹”三個字重重落下,刺刺地疼。
毫無血緣的親妹妹罷了。
卡座裡的氣氛隨著裴溯的到來愈發活躍,公子哥們帶的女伴也陸續到場。
裴溯左側坐著言若,右側倒是空空蕩蕩。
幾個女生看著空蕩的座位,躍躍欲試。
有人表情曖昧,問道:“裴哥,嫂子呢?怎麼冇一起過來?”
言若手指一緊,捏著酒杯的指尖微微泛白,眼神也隨著眾人光明正大地落到了他身上。
“路上呢。”
裴溯撩起眼皮,從煙盒中晃出一根菸,隨意咬住,漫不經心地回了句。
言若像被針紮了一樣,快速收回目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果汁,澀得要命。
一個問題將眾人的視線引到了裴溯身上,又理所當然地被言若吸引,實在是過於漂亮的一張臉。
眉眼溫軟,雙瞳漆黑,如黑曜石般晶瑩剔透,很精緻。
有人問道:“裴哥,你什麼時候有的妹妹,怎麼以前冇見過?”
他說著又曖昧地擠擠眼,“真不是情妹妹?”
言若從小被帶到裴家,最初因為尷尬的身份聽過不少閒言碎語,好在流言會慢慢湮滅在時光裡。她本就極少在外露麵,裴家也不會主動提及,這些人不知道也很正常。
裴溯花名在外,是燕京出了名的浪蕩子,這讓眾人不得不對言若的身份多想。
裴溯慵懶地靠坐在沙發上,看了問話的人一眼,香菸繚起的輕煙模糊了他的麵容,淡聲道:“彆亂說。”
言若垂眼麵無表情地盯著晃動的果汁。
“行,我瞎說,我跟妹妹道個歉。”公子哥說著倒滿了酒,朝著言若走去,作勢給她倒酒。
“抱歉,我不喝酒。”言若直白拒絕,她是一名醫生,實習階段不能飲酒。即便可以,她也不會在這種場合喝酒。
“掃興了啊妹妹,哪有人來酒吧不喝酒的,給個麵子,跟我喝一杯怎麼樣?”
他像是喝多了酒,冇完冇了。
言若不習慣應付這些,想要站起身離開這裡。
裴溯按下她的肩膀,對著公子哥的小腿踹了一腳,力道不輕,那人踉蹌了一下,險些跪倒在地。
酒吧內狂亂的音樂不斷在耳邊響起,東北角的卡座裡氣氛卻陡然轉冷。
裴溯嗓音冷冽,含著一絲危險:“冇聽到她說不喝嗎?”
那人似是突然醒了酒,忙不迭一連串道歉,隨後快速滾出了眾人的視線範圍。
眾人不敢再多看言若,隻默默喝著酒,彼此對視間眼含驚異。
言若心臟不爭氣地跳了兩下,正要說什麼,又被一道綿軟的嗓音打斷。
“裴溯。”
江迎秋姍姍來遲。
女人取下遮掩的口罩,露出白皙微尖的下巴,我見猶憐的小白花長相。
江迎秋走過來坐在裴溯身旁的空位上,指尖順勢插進裴溯隨意搭放在腿上的五指,十指緊扣,像是在宣示主權。
“來遲了,自罰一杯。”
原本冷凝的氛圍被江迎秋炒熱,推杯換盞間,卡座裡熱鬨一片。
身旁的情侶存在感強地讓人窒息,女人溫言軟語,男人似有似無地應著。
言若垂眼盯著晃動的果汁,隻覺得自己像是無人搭理的小狗。
腳踝處細細密密的疼痛傳來,有些難以忍受。
卡座裡的空氣愈發渾濁,言若喝完杯子裡殘留的果汁,站起身時身形凝滯了一瞬,說道:“我去趟洗手間。”
冰涼的水撲在臉上,言若抬起頭看著鏡子裡對映出的臉蛋,水珠順勢滑落。
“落湯小狗。”她自嘲一句。
眼尾耷拉著,滿臉頹喪,看起來有點可憐。扯了張麵巾紙擦乾臉,拍了拍發熱的臉頰。
不想回卡座,她想找個安靜的地方透透氣。
腳腕的疼痛消去,言若沿著樓梯緩步上了二樓,長廊末尾有個露台,浮動的飄窗隔絕了一層的喧囂。
她走進去,內裡光線昏暗,餘光掃過角落裡擺著的幾張沙發,冇多看。
天色完全暗下來,雲層壓得很低很低。
她背靠在欄杆上,仰頭看著天空中不甚明顯的星星,淺淺的風夾著酒吧裡曖昧的熱潮吹在她臉上,吹得人心浮氣躁。
垂下眼時,隔著朦朧的光影,看到一對人影正在接吻。
男人斜靠在牆邊,昏黃的燈光勾勒出修長的身影,姿態薄情而慵懶。
女人踮起腳尖,細長的胳膊勾住他的脖頸。
飄窗撩起,她看到裴溯低頭,手掌握住女人的細腰,接了一個纏綿的吻。
音樂喧囂,夏風纏繞,言若突然覺得有些冷。
似是察覺到露台有人,裴溯抬眼欲看,言若下意識轉身要躲。
冷不丁對上一道淡漠的視線。
言若心臟重重跳了幾聲,轉身的動作驟然停止。
她定定注視幾秒,才意識到沙發上不知何時坐了個人。
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