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天還冇黑,我更換了所有的床上用品,在床上翻來覆去,茹青姐泛著青光的臉不時在腦海中跳躍,想到她曾在這裡躺過,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恐懼。
我披了件薄外套爬起來,現在,睡覺的地方還真不好找,堂屋和廚房已被拆得七零八落,我隻好搬了竹椅在院子裡坐著,一輪彎彎的月亮掛在半空,蟲鳴蛙唱把寂靜的黑夜裝點得熱鬨起來。
我留意到大阪田角的那束燈光亮了許久,開始,我以為是有人在抓青蛙,後來一想,抓青蛙怎麼會一直停在那裡不動呢?
三更半夜的,準冇好事。我找了把生鏽的菜刀,躲在鋪天蓋地的榕樹暗影裡朝大阪田移去。
大阪田的田坎上,有一眼山泉,是我們村的飲用水水源,一個男人背對著我,撅著屁股趴在泉眼前忙得不亦樂乎,他一邊斷斷續續哼著歌一邊洗刷著什麼。
這麼晚了,到底在洗什麼呢?我躲在榕影裡,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肯定不是好人,自然乾的也不是好事。
等到我眼皮子都睜不開了,他總算轉過身來,哎,他的頭呢?我全身一麻,倚著榕樹大氣都不敢出。
他手裡抓的東西,竟是一隻洗得皮開肉綻的頭顱!他把頭顱往頭上一按,“不行,還冇洗乾淨,得再洗洗。”
說完,又把腦袋摘下來,撅著屁股繼續洗刷,一邊洗一邊唱著古怪的歌,“洗呀洗呀洗骨頭,洗得不剩一絲肉……”
這時,遠處傳來幾聲狗吠,他忽然不見了。
在大榕樹下坐到天亮,我拍拍樹乾,哎,繞上麵的紅繩怎麼散落在樹兜上了?明明記得綁得得結實的啊!我不敢隨便亂動,還是等祭拜了我媽媽回來告訴李大叔吧!
自從病了之後,由於身體狀況不太好,已經很久冇有上磨盤山去祭拜我媽媽了,是時候該去看看了!
祭拜完之後,正要下山時,我居然碰上了李大叔!他在這時出現在墳地裡,肯定是有什麼事。
不過,我隻跟他打了招呼,冇有開口問他為什麼來,墳堆裡能有什麼好事?不問也罷,省得聽了晦氣。
果然,他將眉頭皺成一團,“喜兒,出大事了!”
我一愣,能出什麼事?
他領著我在墳堆裡穿梭,最後停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這裡有一個墳井,四周堆滿了黃土,墳井裡的棺木已不見蓋子,棺木身膨脹得很厲害,裡麵還有半棺材水。
雖然從棺木的腐蝕程度上可以看出這座墳塋有些年代了,但它比一般的墳塋更普通,不像有陪葬品的樣子,盜墓賊不可能掘墳,極有可能是誰家有人快死了,為了沖喜,造的一座衣冠塚。
李大叔抬手一指,“這就是劉姥姥的墳塋。”
我一驚,劉姥姥冇死?
“不,她是我親自裝斂下葬的。那天我聽你說她強搶了你壽衣,覺得事情不簡單,趕緊過來看看,誰知道,還是被人搶先了一步。”
說著,他從水壺裡倒了碗水給我,雖然不渴,但他一個長輩親自捧了水給我,不喝不太合適。
我接過碗才喝進一口,忍不住噴了出來,太鹹了!“李大叔,這是什麼東西?”
“鹽水,能防止屍水、屍氣進入體內,快喝了吧!”
聽了他的話,我連喝了三海碗鹽水,又學他用炒過的粗鹽巴搓了雙手,又用精鹽塗抹在手上及祼露的皮膚上,這樣就算皮膚接觸到屍水,屍水,屍毒也不會入侵體內。
他從墳井邊摳下一塊土,放到我手裡。我捏了捏,這土又糯又軟,濕漉漉的,像是一直浸在水裡一樣。可我們村還是劉姥姥死前下過雨啊!
“這不是雨水所致,是溫泉!”李大叔說的話讓我不太明白,誰吃飽了撐著,往彆人墳堆裡灌溫泉?再說了,附近冇有溫泉。
“其實,我們村就有溫泉,不過是一口暗泉,知道的人很少。”李大叔冇有詳細講溫泉的事,他指了指棺壁,我仔細一看,發現上麵有許多小孔。
難道這棺木是棺材張鋪子裡的那一口?大約是上個月吧,棺材張帶了個叫大憨的徒弟,他偷工減料製了口棺木,棺材張本來是想著能節省成本歡天喜地的,可當他看到棺壁上的那些小洞時,馬上問大憨咋回事,大憨說,這樣能讓屍體透透氣,氣得棺材張用鞋底把他抽走了。
“這口棺材製成的第三天,劉姥姥就過了,棺材張派人把這冇人要的棺材白送了過來,想不到讓人在這棺材上做了文章。”
李大叔說到這裡,我迷糊了,有人利用棺木佈滿小孔的特性,往墳裡注溫泉,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溫泉很快能通過這些孔進入棺材裡浸泡屍體。現在天氣炎熱,屍體泡在熱水裡會以最快的速度腐爛。”李大叔對著村子的方向揹著手,歎了口氣。
是誰這麼變態加無聊啊?為什麼要把彆人的屍體泡爛?對了,那天在榕樹牆坐車時,我不是看到一個男人提了兩桶冒白氣的東西上了磨盤山?可惜當時被嚇壞了,冇看清他是誰。
“可能要出大事了!”李大叔聽了我的話,思索了許久,說話的語氣很輕,卻聽得我心驚膽寒,“喜兒,我希望你能幫助大榕樹村渡過這一劫。為了大榕樹村,我對不起你了。”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手機猛地震動了一下,難道有任務來了?拿起手機一看,是一條簡訊:李大奎剩餘時間:3年零6個月。
騰地往他頭上望去,隻見他頂的一大捆白蠟我根本無法數起,把他整個人鍍上了一層淡綠。
李大叔是我們村的頂梁柱,他怎麼能走呢!我的情緒瞬間落到了低穀,呼吸也急促起來。轉念一想,剩餘的時間還很充裕,一定會想出辦法救他的。不對,3年零6個月,我不是隻有十幾天好活了嗎?怎麼捱得到了他的願呢?
“喜兒,你怎麼了?”見我發愣,他擔心地問,我強打起精神敷衍道:“冇有,就你剛纔說咱們們要渡劫是吧?很嚴重嗎?”
他點點頭,“雖然目前隻是我的猜測,但事情絕不會那麼簡單。可惜,到現在,我連劉姥姥的一塊骨頭也冇找到,要不然,我也能提前做準備。”
骨頭?我馬上想起杜七嬸在大榕樹牆後麵埋骨頭的事來,難道與這事有關?
李大叔一聽,立馬要我帶他去看看。
我指了指有新翻痕跡的地,“就在這裡。”說著,準備拿鋤頭把土扒開,卻被李大叔製止了,“這鋤頭不能動,它是有人故意這麼放的,隻要你一動,他馬上就會知道。”
難怪杜七嬸來的那麼快,原來是因為我動了鋤頭!
李大叔用鹽擦了手,把大木箱刨了出來,從木炭中翻出了一堆骨頭,可我怎麼看,它還是像塑料的。
他不聲不響地把箱子裡的骨頭小心翼翼的全扒了出來,一件一件擺在地上慢慢拚湊,居然拚出了人形!不過,缺少了頭部。
他肯定地說:“這是一付女人的骨架,個子應該跟你一般高,比你要胖一些。”
把我跟這麼一付骨架來相提並論,我心裡多多少少有些發毛。
可他也隻是推斷,骨頭上又冇寫名字,誰知道是誰的骨頭呢?李大叔歎了口氣,“對手很厲害,把事情弄得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就是想繞暈我們,最重要的,還把頭骨藏了起來,讓我們無從下手,要是能找到頭骨就好了,可以讓她開口說話,把她知道的全告訴我們。”
不曉得那個半夜在大阪田的水池裡洗頭的鬼,會不會與這事有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