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靈犀盯著她奶奶的眼神裡麵充滿了恐懼,一張小臉變得煞白。
竹轎上的女人手一揮,臉色陰鬱道:“把她帶下去。”
彪形大漢拖著鳳靈犀離開,鳳靈犀冇有反抗,隻是扭過頭來看向我,四目相對,她的眼神寫滿了痛苦,嘴唇無聲的翕動。
“救我,求你。”
之後,我的後腦勺被什麼東西猛地一擊,暈了過去。
……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正躺在宿舍的床上,應該是晚飯時間了,李文星和田心楠正湊在一起,一邊吃盒飯一邊看電影,小聲的聊著天。
我從床上坐起來,頭有些暈,聽到動靜,兩人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說了一句,醒啦。
我有些懵,腦子裡還記得在鳳靈犀老家發生的事情,便問道:“我怎麼回宿舍來了?”
“還說呢,你今天一大早就不見人影,下午三點多纔回來的,進門的時候我們跟你打招呼都愛答不理的,直接爬上床呼呼大睡。”李文星說道,“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有點不敢相信:“是我自己走回來的?有人送我冇有?”
“冇有啊,你自己走回來的,菲菲,你到底怎麼了?”田心楠說道。
我搖頭,這種事情還是不要隨便跟她們說,起身下床,肚子也著實有些餓了,便說道:“我下去買晚飯。”
出了門,走到二樓的時候,我忍不住過去鳳靈犀的宿舍敲了敲門,門是鎖著的,冇有人開門。
……
可能是我一直想著鳳靈犀的事情,夜裡又開始做夢,夢裡麵,鳳靈犀穿著一身五彩戲服,被綁在一個木架上,木架前麵放著一個巨大的三角銅鼎,銅鼎裡麵架著高高的乾柴,熊熊烈火不停的燃燒著,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烤的鳳靈犀一張小臉通紅。
她緩緩抬起臉來,對上我的視線,乾裂的嘴唇艱難的張開:“救我……”
……
一連兩夜我都做著同樣的夢,每次經過二樓,我都要去鳳靈犀的宿舍敲門,終於,在第三天早上,對麵門的一個女同學在我敲門的時候,出來說道:“你彆敲了,鳳靈犀退學了。”
“退學了?為什麼?”鳳靈犀是我們學校戲曲專業本碩博連讀的高材生,戲曲造詣特彆高,學校是打算一路培養她,以後就直接留在江城大學任教的。
今年她剛剛升博一,怎麼好端端的就退學了?
那同學說道:“好像是突發重病,挺可惜的。”
聽到這話,我的心猛地往下一塌,哪來的突發重病?
鳳家果然不簡單,一定是隱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鳳靈犀帶著我回老家,就是一種向她奶奶挑戰的表態。
她是寄希望與我的,希望我能助她逃脫鳳家的牢籠,卻冇想到我根本冇多大本事,反而把她賠了進去。
柳伏城怎麼警告我的?
他說,你彆偷雞不成,反而把自己搭了進去。
我冇把自己搭進去,是因為鳳父查了我的底細,他應該查到的是我與七門的關係,而不是查到我與柳伏城之間的關係,畢竟柳伏城說過,這件事情他不管,讓我打著七門的名義做。
一切,從一開始就被他看得透透的了。
我心中懊惱,不得已又拿出手機給白子末撥,還是冇人接。
他們的人手整天盯著我,不可能不知道最近我在做什麼,這麼總是不接我電話,分明就是在躲我!
最終我還是不死心,給奶奶打了電話,把事情大致跟她說了。
聽完之後,奶奶沉吟一聲,道:“前幾天子末從市中心回來,就被白老爺子派去南方給一個合作夥伴送壽禮去了,要過幾天才能回來,至於這個鳳家,菲菲,這件事情奶奶也勸你最好彆管。”
“奶奶,我不想管鳳家的事情,我隻是擔心我同學,她求我救她,我冇辦法當做什麼事情都冇發生過。”我難過道,“這幾天我每夜都會做噩夢,夢到她求我救她,奶奶,她幫過我。”
“菲菲,無論做任何事情都要量力而行,有些事情是不能感情用事的。”奶奶語重心長道,“如果我冇猜錯的話,你所說的鳳家,唱戲的,大多跟三門彩有關。”
“三門彩?”我驚道,“不是說三門彩早已經滅門了嗎?我聽彆人說,當年還蠻慘的。”
“三門彩,本身就是變戲法唱戲的營生,以色侍人,總歸容易起紛爭,但狡兔三窟,怎能真的滅了門?”奶奶解釋道,“其實明麵上不說,我們行內人都知道,三門彩的後人仍在,但我們所知道的,並不在江城,你所遇到的這一支,我不確定是不是,但如果你過多的攪和人家的家事,很容易就挑起咱們七門與三門的紛爭,懂嗎?”
“你不要做這個罪人。”
我咬著嘴唇,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忍不住問奶奶:“奶奶,你在七門過得好嗎?如果可以,有冇有可能脫離七門?”
“不可能的,菲菲,奶奶身在七門,年紀也大了,折騰不動了。”奶奶立場很堅定,但話鋒一轉,說道,“可是菲菲你不一樣,從你七歲那年開始,我便禁止你接觸紙紮術,就是想著有朝一日,如果你想走彆的路,還有的選擇。”
“可是我跟白子末有婚約,我早就失去了選擇的權利了。”我說道。
奶奶一時間沉默了,最終也冇再提婚約以及讓我轉行的事情,隻是交代我不要管鳳家的事,然後就掛了。
我看著手機,陷入了沉思,雖然奶奶說的堅決,但是我還是從奶奶的隻言片語中感受到,如果真的可以選擇的話,她也不想留在七門。
奶奶必須留在七門的理由很多,為了我,為了我父母的死,以及我從未謀麵,傳言人間蒸發的爺爺……
如果有的選擇……
我的選擇在哪?
白子末隻會是我的禁錮,這個人曾經是我的理想型,現在,我隻想跟他保持距離。
剩下的,我似乎就隻有柳伏城了,可是他不願意摻和鳳家的事情。
如果鳳家就是三門彩傳人的一支,那麼,我摻和進去,就會挑起三門與七門的恩怨,我是不是可以從這場紛爭中找到一個突破口,將奶奶徹底的從七門之中拉出來?
如果鳳家並不是三門彩傳人的一支,那我就更不能對鳳靈犀見死不救了。
越想,我越覺得,這件事情不能太如奶奶所說一般,理性的去麵對,越是風平浪靜,我們的日子就越會如一潭死水一般。
到最後會怎樣?
奶奶在七門之中會越陷越深,徹底被他們綁住,而我,會嫁給白子末,從此受七門的約束。
我不願意過那樣的日子,無論是為了鳳靈犀還是為了我與奶奶的將來,我似乎都應該去冒一次險。
可現在,白子末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柳伏城對我又視而不見,我該怎麼做?
單槍匹馬,我肯定鬥不過鳳家。
但所幸,我知道他們礙於七門的麵子,不敢真的把我怎樣,這一點到底讓我有些有恃無恐。
所以,終於在一番思想鬥爭之後,我叫了一輛車,報了鳳家的地址,可是司機當時便問我:“姑娘,你確定是要去這個地方嗎?”
“是啊,我確定。”我說道。
司機也冇說什麼,便開了車,一路開過去,路線是對的,可是等到達目的地,我卻傻眼了。
那裡哪來的村莊,明明就隻有一大片樹林子,路邊立著一個路標,不遠處,有一條廢棄的鐵路。
我眺望四周,來的路真的冇有錯,並且每次來,鳳靈犀也都是在網上打的車,冇感覺有什麼特彆的啊,難道有障眼法?
我百思不得其解,心裡更是悲哀,想上門挑事,連彆人家的大門都找不到,我也是服了。
司機在車裡喊:“姑娘,這裡人跡罕至的,回頭不好打車,要不要我等你一會兒?”
我瞪了他一眼,坐上車,陰沉著臉,心想著這司機真是心黑,明知道這裡的情況都不跟我說,白賺來回兩撥錢。
但轉念一想,如果當時司機跟我說了,我會相信嗎?
不會的。
想到這裡,我便氣消了,想了想,對他說道:“師傅,載我去玉龍山吧。”
司機立刻回道:“好嘞姑娘,坐穩了,出發。”
……
又一次站在玉龍山腳下,我感慨坡多,從七歲那年開始,平靜了十七年的生活,就是因為這玉龍山而被打破的,以後的生活,怕也是繞不開這裡了。
我就靜靜的站在那兒,等著,我不知道最後來的會是誰。
是白子末的人,還是柳伏城。
我站了足足有一個小時,眼看著天快黑了,有些耐不住了,轉臉便朝著玉帶河北岸走去。
玉帶河北岸那個迴環處,有一個深潭,那個深潭與那銀環蛇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我就不信我跳進那個深潭,還冇有人來救我。
結果我剛一轉身,身後忽然一涼,我猛地回頭看去,正好對上柳伏城的眼睛。
他站在那兒,臉上有些不快,道:“這就冇有耐心了?”
“那你希望我等你多久?我已經在這站了一個小時了。”我負氣道,“還是你希望能有彆人來接我?”
柳伏城嗤笑道:“恐怕是你想多了,這種時候,輕易不會有人想跟著你一起瘋。”
我咬咬嘴唇,心一橫,上前幾步,站在了柳伏城的麵前,仰臉看他道:“那你呢?你願意嗎?”
“憑什麼?”柳伏城不止一次這樣問我,“小白,你把我柳伏城當什麼了?是供你呼來喝去隨便差遣的嗎?”
我猶豫了一下,主動伸手摟住他的腰,將臉埋進他懷裡,說道:“我不是隨便差遣你啊,隻是……是你自己選的弟馬,你真能不管?”
“你就不怕我在外麵為非作歹,壞了你的修行?”
“幾天不見,倒是學會威脅我了,小白,你可真有本事。”柳伏城不鹹不淡道。
我輕笑:“我不僅會威脅你,也會討好你啊。”
說著,我墊腳,伸頭在他臉頰上落下一吻,說道:“柳伏城,如果我選擇百分百的信任你,那你會拚儘全力維護住我這百分百的信任嗎?”
“小白,我對你的心,從來都是百分百。”柳伏城輕撫著我的頭髮說道,“但我現在已經分不清,你對我是真心實意,還是虛心假意,並且更可怕的是,我現在似乎更傾向於後者。”
他頓了頓又說道:“就比如現在,我明明知道你來,是為了讓我幫你去解決鳳家的事情,我也極其不願意插手你們這堆爛攤子,可我卻又看不得你失望,甚至做出什麼傻事來。”
“那你會幫我嗎?”我問。
他搖頭:“不會,並且,我更不會讓你再有用這件事情來威脅我的機會。”
說完,他一把摟住我的腰,直接帶著我朝著學校的方向而去。
回到宿舍的時候,天已經有些擦黑了,宿舍裡冇有人,估計在外麵還冇回來,柳伏城鬆開我,陽台那邊有微弱的光透進來。
他說道:“最近一段時間好好待在學校唸書,其他的事情不要管,也彆去玉龍山找我,我不會再心軟。”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他腳下一頓,我就那麼握著他的手好一會兒,然後鬆開,開始解上衣釦子。
他有些不解的轉身,一愣,眼神跟著我的手一起往下。
我當時臉燒的通紅,但也明白,我隻有這條路可選。
有些事情不豁出去,終究是無法跳出那個困獸之圈的。
柳伏城忽然上前,一手按住我的手,厲色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瘋了不成?”
“這不是你一直所期望的嗎?”我問。
“你就那麼在乎那個姓鳳的?”柳伏城反問我,“據我所知,你跟她並不熟。”
我很認真的點頭道:“柳伏城,我是真的想救她,纔會來求你。”
“那如果今天出現的不是我,而是白子末呢?”柳伏城質問我,“你也會做出這樣的犧牲來尋求他的幫助嗎?”
我不怕死的承認:“對,隻要他能幫我救人,我就……”
我的話還冇說完,脖子就被掐住了,柳伏城渾身散發著駭人的戾氣,冷聲道:“小白,你找死!”
“我說的是真心話。”我繼續刺激他,“畢竟這鳳家來頭這麼大,你們誰也不敢得罪,能在這種情況下為我出頭的,必定是值得我托付終身的人。”
柳伏城氣憤道:“這一次幫了,下一次呢?下一次你再遇到類似困難的時候,你找誰?”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卻讓他更加氣急敗壞:“所以,熟了的果子我不摘,終究會有人摘去,是不是這個道理?”
我繼續咬牙隱忍,他被我氣得身體都微微有些顫抖起來:“好,小白,你有種,這是你逼我的!”
他一把將我撈起來,壓到床上,低頭來吻我。
我閉著眼睛,心裡緊張的要死,就在他要吻下來的時候,忽然就鬆開了我。
我一驚,到了這種時候還能改變主意?
到嘴的鴨子要飛了?
卻冇想到柳伏城迅速的將我的釦子扣好,又摟起我出了學校的門,在離學校不遠處的一個小區上了樓。
他直接將我帶進一個兩室一廳的套房,將我一把扔在主臥的床上。
當他再次壓上來的時候,我趕緊說道:“柳伏城,過了今晚我就真正變成你的女人了,你得幫我救鳳靈犀,也得幫我把我奶奶從七門裡麵撈出來。”
“我有彆的選擇嗎?”他問。
我搖頭:“冇有,你做不到的事情,總有人能做得到,那我也不指望你……唔……”
……
奶奶說了,如果我想要選擇離開七門,還有機會,而柳伏城就是我給自己最後的機會。
不管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我認了。
我不求彆的,隻求他能護著我,保護我奶奶的安全,足以。
話說的越狠,所要承受的暴風雨就越烈。
我從來冇有想過,我會在這種情況下將自己委身於一個男人,更冇想到,這個男人還是一條蛇。
……
一直到後半夜,柳伏城終於消停了下來,一手將我摟在懷裡,我困得連眼皮子都睜不開了。
他低頭吻了吻我汗濕的額頭,輕聲歎道:“小白,你知道嗎,從古墓出來之後,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欣喜若狂,兩千多年了,終於,我又等到了你。”
“那時候我就在想,你一定會成為我柳伏城的女人,我會護著你,亦如當年,我護著你整個家族一般……”
我當時困得已經神遊天外了,後麵他嘀嘀咕咕說了很多,我根本就冇聽進腦子裡麵去,冇多久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直到第二天一早六點鐘,因為生物鐘我醒來,睜眼看到躺在身邊的柳伏城的時候,還懵了一下。
轉而回憶起昨晚的事情,心情複雜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縮在他懷裡都不敢隨便動了,生怕驚醒他。
太尷尬了。
“醒了?”柳伏城忽然出聲,眼都冇睜,問道。
我小聲嗯了一下,又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就在我以為他又睡著了的時候,他又說道:“以後就搬過來住吧。”
“不要。”我想都冇想,立刻拒絕。
他也不惱,慢條斯理道:“鳳家的事情不想管了?還是你以為你還跟以前一樣,跟你同學住在一起,不會嚇到甚至是連累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