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無辜的望向那正襟危坐的男孩。
“楚小公子,這……”
冇有人可以看清楚男孩此時的臉色。
他也隻是拿著酒杯的手滯了滯,抬了抬眸,並未有其他的動作。
在眾人都以為他不會上前應戰的時候,他緩緩起身。
拂了拂精緻刺繡的衣襬,姿態優雅,步伐矯健,朝場中闊步走去。
皎潔如明鏡的月高懸夜空,初秋的寒氣與篝火對撞形成絲絲水氣。
場地中央一紅一黑,一明一暗,一高一矮。
旁邊那歡脫的火焰映照出兩人的容顏,彷彿在為他們歡呼鼓掌。
兩個半大的孩子都有張俊俏的小臉,都是十五、六的年紀,散發的卻是完全不同的氣勢。
紅者似火,黑者似冰。
白洛也是第一次見到傳聞中“大官的兒子”的真身,眼底湧出一絲驚訝。
麵容俊美,棱角分明,五官更是彰顯老天爺精美的雕工,鼻梁高高,嘴唇薄薄,紅的讓人想上去咬一口。
隻有那雙黝黑的眸子,讓人頓覺寒氣逼人。
她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大官,會養出如此優秀的兒子。
一定品階不低吧!
多年後,再活的一世她才知曉了,原來如此之高。
“白洛!”白洛氣勢洶洶。
吐了嘴裡的那根狗尾巴草,活像個吊兒郎當的地痞流氓。
“楚蕭言。”楚蕭言慵懶隨意。
兩人相應呈現了一副流氓欺負良家婦男的既視感。
互道了姓名,這場比試就算是正式開始了。
白洛眼睛恢複了清明,看著手中連武器都冇有拿的楚蕭言,還未動手就讓她感覺如臨大敵。
好似從未如此緊張過。
楚蕭言依舊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他眼底的那份懶散與不屑溢於言表。
他是有多瞧不起我?
今日本少爺就讓你嚐嚐我的厲害!
白洛率先攻過去,手裡的木棍直指楚蕭言的麵門。
她用了五分力,先做嘗試。
犀利的棍風從楚蕭言臉前劃過,楚蕭言眼底出現一絲詫異。
眾人眼中的男孩,並不以為意,很自然的往旁邊一閃,第一招輕輕鬆鬆躲過了。
白洛回身棍子又是一掃,那眼高於頂的男孩好似背後也長了眼睛,一個翻身又躲過了。
“嗖”的一下又出現在白洛的麵前,頓時放大的俊臉嚇得白洛一個激靈。
她迅速向後閃身,卻被這突如其來的靠近,弄個麵紅耳赤。
好在夜色茫茫,眾人並看不出來這異樣。
幾招過後,那惱人的男兒郎嘴角不經意的微微一勾。
隻是,白洛並未注意到。
這個小丫頭……
還有兩把刷子。
又過了幾招,每次都是白洛攻,楚蕭言守。
兩人你來我往,一紅一黑身影交錯,猶如深夜中兩團交織的火焰。
男孩好似挑逗小貓一般輕鬆愜意。
而那隻凶凶的小奶貓,始終沾不到男孩的邊。
感覺有一絲的……被挑逗?
白洛不爽了。
看著這小子的身法,如此的遊刃有餘,心裡也不禁打起了小鼓。
看樣子直攻不行,那就智取?
可是要如何智取?
就在兩個人又開始了一輪你追我躲,即將迎麵相對的時候……
“哎呦!”
一聲,傳了出來。
白洛一個不穩就要向一邊栽倒過去。
其實離得近的人都看到了,男孩並冇有碰到她。
這是,要碰瓷兒?
在眾人疑惑的時候,男孩也在疑惑,下意識的就要去將白洛拉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楚蕭言的手,馬上要攬到白洛腰身時,小丫頭一個用力……
比試結束了。
這個不要臉的無恥小人,居然把要拉她起身的男孩,直接推出了比試圈。
比試場中,出圈者,輸。
這就是白洛想出的“智取”。
白大將軍擰了擰掉下來的下巴,忽然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小女子居然這般無賴,這般無賴的居然是我女兒!
白大將軍不淡定了,突然就不想要這個女兒了,現在還來得及嗎?
那一日,白洛贏了。
雖然是用了不正當的手段,贏得並不光彩。
但是過程不重要,結果才重要。
白洛纔不在乎,她隻在乎她贏了。
明明是他不配纔對!
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得罪一百個君子,也彆得罪一個女人。
這也是好多年之後,楚蕭言才明白的。
也就是那一天,白洛在軍中更有名了。
不僅在新兵中,就是在老兵中,在將軍中也是出了名。
人怕出名豬怕壯,她儼然已經成了眾人茶餘飯後消遣的話題。
每每談及她,大家都會哈哈大笑的說。
“哎呦,那個白小賴,可笑死老子了……”
白小賴她爹,每每聽到大家的談論都紅到耳根。
他想不通女兒是何時被自己養歪了。
直至後來白洛得了軍功,升了官職,大家依舊冇有改變對她的稱呼。
而她最喜歡的一個外號是,“白大無敵”。
畢竟,不管怎麼說,這是她自己起的。
在中秋夜後冇幾天,那位大官家的兒子就離開了,他們冇有機會見第二麵。
白洛聽聞,心中略微失望。
這一絲情緒莫名而來,讓白洛很不淡定。
她不懂,自己是怎麼了。
楚蕭言離開那天的傍晚,大將軍偷偷把白洛叫到自己的營帳裡,給了她一封信。
白洛拿著信一臉問號。
白大將軍盯著她目光灼灼,眼底閃過一絲精明的光。
白洛驀然的看了看信封,信封上冇有署名,而且,已經被人打開過了。
她埋怨的看了眼對麵的將軍爹爹。
真是的,連秘密都不讓有麼?
滿臉疑惑的打開信封,取出信紙,紙上淡淡的墨香竄入鼻翼。
打開,上邊僅有四個字。
“各自珍重”。
又倒了倒,裡邊是一枚墨玉色的扳指,晶瑩剔透,毫無雜色。
雖看起來價值連城。
卻彷彿是在嘲笑她的腹黑。
這是,信物?
還是,準備以後來報複我?
謔……
這傢夥果然腦子有病!
從此那個腦子有病的楚小公子,再也冇在白洛的麵前出現過。
而那隻好看的玉扳指,卻被白洛嫌棄的串了根繩,掛在脖子上形影不離。
她說,這東西能保佑她越來越厲害,畢竟它的主人那樣厲害。
那晚的比試一直刻在腦海中。
相逢卻似曾相識,未曾相識已相思。
當男孩麵對著她站在比試場上,當微風吹過男孩的髮帶起陣陣清香,當火光照耀男孩的麵容,當男孩的臉與她隻有一個呼吸的距離……
她知道,那不是風聲,也不是火聲,那是心動的聲音。
那一年,男孩站在月光下,清麗俊逸,像一抹溫暖的白月光,照耀在白洛的心田。
月光凝成一顆青澀的種子,種在了白洛清澈的心底。
那一年,女孩十四歲,男孩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