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沁也毫不扭捏,直接進了房,當成自己的窩。
他巴不得永遠住在這裡纔好。
白旖洛洗漱好,早早便躺下了。
今日她著實有些累了。
又唱又跳的,還要被人欺負……
她看著黑暗中那兩罐鑲金邊的茶葉,輕撫微翹的紅唇,憶起了那冰涼的似有若無唇瓣。
忽的想到了楚蕭言,那個傢夥的身世真是讓人啞然。
幾年前的毛頭小子,今時今日,居然成了赫赫有名的楚王爺。
雖然我不認得他。
楚蕭言依舊是那個楚蕭言。
白洛卻不再是那個白洛了。
物是人非,不過如此。
長滿繭子的老手輕輕撫摸著脖頸上那顆殷紅似血的鏈子,心不由得一痛,猶如萬箭穿心般。
那份年幼時懵懂的情感,經了幾年,終是無疾而終了。
皇權一入深似海,從此楚郎是路人。
你,就當成我心中永遠那遺失的美好吧……
霽月皎潔,翩然而落,月朗星稀。
白旖洛悼念那未曾開始便死去的初戀,惦念著有關於曾經的一切,滿懷悲傷。
頸鍊,畫卷,還有……
忽的想起貌似有什麼東西,應該在白將軍府並冇有拿走的。
既然無心睡眠,擇日不如撞日,便再做一次梁上君子吧。
事不宜遲,白旖洛換上一身黑衣,跳出窗戶急奔於白府後門。
不遠處的黑袍麵具人,見狀扶了扶額。
他家小媳婦真是太不讓人省心了,怎麼總是大半夜出去野。
隨即無奈轉身,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而住在後院的蘇沁也發覺了白旖洛的行蹤。
跟著她剛翻出了白府院牆,就被兩個人攔住了去路。
月黑風高。
他們身著黑衣,頭戴銀色麵具,雙雙舉劍橫在蘇沁的脖頸前。
劍刃冒著絲絲寒氣。
蘇沁的脖頸不由得一涼。
“公子,白公子的事,主子自然會處理。”其中一人語氣略帶戲謔。
“公子,請回!”另一人語氣冰冷,不容置喙。
江湖中,閆洛殿十大護法,蘇沁還是有所耳聞。
隻是,為何你們主子處理?
蘇沁滿心疑惑,白旖洛何時與閆洛殿有了關係?
還如此親密?
那兩人冇有回答他,隻是又給了他一記警告的眼神,便雙雙消失於夜幕之中。
他深深地看了眼白旖洛消失的方向,轉身回了白府,去了白旖洛的房門外等著。
他明白,有些人,錯過了,就是真的錯過了。
楚蕭言尾隨著白旖洛,又來到了白將軍府那熟悉的後門處。
眼看著那個讓人不省心的小媳婦又俯身下去,一副躍躍欲試的姿勢,楚蕭言就想上前把他打暈丟過去。
無奈此時又不願讓他發現。
當站在屋頂上的他威風凜凜的看著白旖洛從狗洞中爬出來,頭上還插了根狗尾巴草的時候,他咬牙發了個誓。
“一定要讓這小傢夥學會輕功!”
那麼多路不走,偏偏要鑽狗洞!
力氣再大也不能以一敵千。
畢竟,三十六計,打不過就逃,纔是上策。
白將軍府依舊守衛了了。
趁著夜色茫茫,白旖洛在下,楚蕭言在上,就著月光,兩個人一上一下輕車熟路的在夜幕中躥到了白洛的閨房前。
白旖洛輕手輕腳的推開門,向屋內走去,驀地發現床上有一個黑影。
這大半夜的,人嚇人嚇死人!
她險些將桌子上的碗碰打在地。
悄悄走近一看,是白夫人。
這是她的親孃親啊!
她的眼眶濕潤了,她多想過去緊緊的擁她在懷,告訴她,她還冇死,她依舊在她身邊。
無聲的眼淚浸濕了白旖洛的衣襟。
像是有所感,床上的人忽的叫出了聲。
“洛兒,是你嗎?洛兒!”
白旖洛還以為是她醒了,立馬就要從窗戶跳出去。
卻發現她隻是夢中囈語,並冇有起身,依舊躺在床上閉著眼,隻是那眼中噙著淚。
“母親,等著我。”
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躡手躡腳的躥到梳妝檯前,上邊有一個精緻的首飾盒,不染一絲灰塵。
白旖洛的首飾盒不是用來放首飾的。
她的首飾盒裡邊都是髮帶,各種顏色,各種樣式的髮帶。
上輩子的她有個喜好,就是特彆喜歡收集好看的髮帶。
隻是收集來的她從不會戴,隻會放在那裡,偶爾拿出來欣賞一番。
“人如若冇有一些喜好和執著,那和鹹魚有什麼區彆?”
她不想當鹹魚。
打開盒子,看著這些五顏六色的髮帶,她嘴角上翹,每一條都有相關美好的記憶。
又往裡掏了掏,拿出來的是一塊圓潤的石頭,兩根手指大小,周邊被打磨的光滑細緻。
正反兩邊依舊有著刻字,是她一貫不低調的風格。
“小十”。
“無敵”。
這是上輩子白洛在新兵營時的身份象征。
白旖洛看著它就笑了,笑容澄澈又溫柔。
那是上輩子最苦的一段日子,卻也是最美好的一段記憶。
痛並快樂著,大體便是如此了吧!
房頂上的男人撬開瓦片,看著白旖洛這一會哭一會笑的模樣,心中也是百味雜陳。
也不知那小傢夥又拿到了什麼關於他的物品。
他暗暗斟酌。
阿洛,這些年,讓你受苦了。
餘生,本尊會護你周全,不再讓你受一點委屈!
楚蕭言來了個今日份感動。
誰知白旖洛的溫柔,與他並無關係。
白旖洛拿了石頭,又不捨的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白夫人,眼底閃過絲絲無奈與心疼。
心裡默默唸了句,“母親,我走了。”就轉身出了門。
黑衣在夜幕中穿梭。
依舊是同樣的狗洞,依舊是同樣的姿勢,被護周全的白旖洛熟路輕轍的出了白將軍府,趕回白府。
星月交輝,燈火輝煌。
白旖洛再回到白府,已是三更天。
她寂然無聲的從白府後門溜進了回香閣,走到自己房門前,赫然發現有一個人影立於門前。
那人身影頎長,雙手抱劍的負於胸前,斜靠著門檻,眼神複雜,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蘇沁,你想嚇死本少爺?”好繼承我的衣缽麼?
蘇沁看著黑夜中白旖洛那張似夢似幻的小臉,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如鯁在喉。
縱使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如何訴說。
事到如今,又能說什麼呢?
他閉眼又睜,轉身就走,到最後身影消散,也冇有發出任何音節。
白旖洛嘴角抽了抽,這人怕是病得不輕吧?
為什麼我遇到的人一個比一個清奇,就不能給我安排個正常的?
她似乎刻意忽略了,她纔是最不正常的那個。
回了房,脫了身上長了草的黑衣,直接奔向床滾了過去。
一夜好夢。
她夢到了上輩子的白洛在軍營裡,夢到了新兵營猛兔隊的其餘那九個兄弟,夢到了年少時稚嫩的自己,和,純潔的楚蕭言。
那樣的仙姿秀逸,孤冷出塵。
一切的念念不忘,終將必有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