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深吸一口氣。
努力平複著心情。
北辰一號、二號都還未曾見識過芳顏。
北辰三號，已經像一頭蟄伏的巨龍，盤踞在眼前。
不識廬山真麵目。
自緣身在此山中。
堪稱一步到位的至尊體驗。
陳星喜歡！
不再是百科詞條裡，或是曆史課本上北辰一號那個模模糊糊的照片。
也並不是整整齊齊碼放在一起彷彿保險箱一樣的灰色機箱群。
北辰三號，充滿了未來感和科技感。
新型材料的機箱，以圓弧陣列擺放。
看那樣式，擺得像是個八卦陣。
八成是設計師懂點風水，想讓北辰三號這個天選之子，事事順遂。
生門，景門，開門，各自留有三個出入口。
機箱像是東漢末年可引天雷的黃巾軍張角。
粗大的電線和頭頂黃色的電源相連，整潔而齊整，為北辰三號這個超級大腦，提供源源不斷的電力。
繁星中心，除去常規的電力供應以外。
還有超大功率的柴油發電機，用於特殊時刻無縫銜接般的供應。
當時電力總工程師曾許下豪言，就算整個繁星城斷電，繁星超算中心，也會依舊燈火通明！
主機群亮著盈盈綠光。
像是夜晚深山樹叢裡，饑腸轆轆閃著綠眸暗中窺伺的狼群。
北辰三號，像是個巨大無邊的異獸。
三人所在，就是他無限發達的大腦。
每一個主機，都像是迅捷反應的神經元。
延伸出去的電線，像極了樹突、軸突和傳入傳出神經通路。
就像是潘多拉星球上與所有納威人心靈相通的家園樹。
與普通計算機相比，超級計算機由超多個計算節點組成。
每個節點配有CPU、GPU以及專用處理器，節點之間用高速網絡互聯。
所謂超級，意指無可匹敵的速度，極其高效的計算效能。
還有包括雲計算、高效能計算、大數據在內的三大主要研究版塊。
以及大氣海洋環境、天文星球物理、工業設計創造、新能源新材料、生物醫療健康、智慧城市雲計算等六大主要方向的超廣泛應用領域。
全能，精確，完美。
“北辰三號，就像是我的孩子。”高崇剛提及北辰三號，眸子裡滿是柔情，“他的全稱是，北辰三號E級原型機係統。”
“他具有四大技術創新，第一個創新在於晶片，北辰三號共有3款晶片，其中包含互連介麵晶片、路由器晶片和‘諸神’眾核處理器。”
高崇剛像極了愛慕虛榮的家長，逢年過節遇上親戚就開始侃侃而談。
“第二個創新，在於北辰三號擁有4類計算&存儲節點和服務節點、以及 10餘種PCB電路板。”
“第三個創新是具備並行存儲、服務處理、計算處理、高速互連、監控診斷、基礎架構等硬體分係統。”
“第四個創新是具備並行開發、應用支撐、係統操作和綜合管理等軟件分係統。”
高崇剛介紹道。
“高級！”
陳星就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實在有些目不暇接。
有此超級計算機保駕護航，自己寫的演算法，不得快到飛起！
那纔是真正意義上的，廣闊天地，大有作為！
硬體對演算法開發造成的桎梏，相信也會降到最小。
估計再也不會出現硬體帶不動軟件的尷尬局麵了。
“對了，你們找我來，不會隻是為了參觀下你們的成果吧。”陳星看著這兩位怡然自得自告奮勇擔當導遊的大佬，一點都不像是有急事的樣子。
心中的疑惑更甚。
“彆著急，先瞭解下我們中心的曆史，有哪些東西，才能更好地開展工作。”郎主任拍拍陳星的後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高總工就像是愛炫耀的家長，在二人耳邊叨叨不休。
也難怪，在這和外界半隔絕的超算中心，好容易遇到一個活人，可不得好好和他促膝長談。
“你知道北辰三號的算力嗎？隻需要六個北辰三號E級原型機機櫃，計算能力就相當於 120個北辰一號機櫃。浮點計算處理能力可達 10的 18次方，是北辰一號的 200倍，存儲規模則是北辰一號的 100倍，13億人上萬年的工作量，才抵得上它一小時的工作量。”
就像聚能環，一節更比二十節強！
“那還真是史詩級的飛躍，您的團隊，在這點上，可謂是世界一流。”陳星由衷地讚歎道。
“北辰三號，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完全自主。哪怕是一顆螺絲釘，都來自北辰國的生產線。”
硬體的每次小小的進步，都是材料、工程、晶片、處理器等方麵無數突破堆起來的。
可不是一個卓越的腦子就能解決的。
靠的是成千上萬的團隊，各行各業的精英，用漫長的時間，堅韌不拔的毅力，一代又一代的傳承，造就的北辰傳奇。
“怎麼樣，有冇有加入我的團隊的打算。”高崇剛對陳星的誇讚很是受用，“國家超算中心，可不止我繁星基地，還有擁北、落霞、明珠三個基地。可哪一個的基地，趕得上我繁星基地的研發成果，裡麵列裝的，都是已經跟不上時代的北辰一號，和慢慢再走下坡路的北辰二號。”
“老高，瞅給你能的！讓院士給你打工啊？說你胖還真喘上了。”郎建平趕緊製止了高崇剛的危險發言。
“我還真有點兒興趣。”陳星揹著手在北辰三號這個大傢夥麵前轉悠來轉悠去，“若是以後得閒，肯定要在這兒閉關個十天半個月的。”
“還得閒？來都來了，就這次唄。”高崇剛興致一下子落了下來，“就和彆人說下次一定請老高喝酒一樣，下次一定，等於冇有！”
“高總工，要不是我嶽父得了小細胞肺癌，我組了個團隊正在做新藥研發，需要時不時回去跟進下進度，不然還真想在您這兒住下。”
陳星看得出來，這高崇剛刀子嘴，赤誠心。
很對自己的脾氣。
如果有幸能一起合作，相信也能出不少好東西。
索性將自己的顧忌和盤托出。
“小細胞肺癌，藥物研發。”高崇剛和郎建平大眼瞪小眼兒，“你一個搞工科和演算法的，還懂醫學？”
“皮毛而已，再說有專業的團隊在為我保駕護航。”
“靶點找到了？”
“嗯嗯，試了一個月，終於找到了一個潛在有效的靶點。”
陳星每次想到這裡，都覺得是上天給自己的恩賜。
“僥倖而已，下次就不會這麼好運氣了。”高總工突如其來的話讓陳星有些下不來台。
有些話，自己說是謙虛。
可從彆人嘴裡吐出來，聽起來還真不是滋味。
郎建平暗道不好。
他看得出來，哪怕是高崇剛前麵一個勁兒地大放厥詞，陳星都未曾往心裡過。
可現在提及到僥倖的時候，陳星原先臉上榮辱不驚的淡然消失了。
嘴角上揚的弧度也瞬間消失。
這老高平時不積口德也就算了，怎麼客人來了，還這麼不加收斂。
踩雷也就算了，還一踩就是倆。
咋就這麼喜歡墳頭蹦迪？
說彆的還行。
說人家辛辛苦苦找得靶點是僥倖！
太過分了！
這是對一個科學家最大的侮辱。
哪一個科研上的進步，裡麵冇有摻雜運氣成分？
有可能是一次近乎完美的操作，有可能是在頭腦風暴時候靈光一閃。
就像是門捷列夫，在夢中夢到63種化學元素紛紛落在相應的格子裡，組成了一張表。
它們依照原子質量排列，隨著質量的增加呈現出有規律的變化。
於是誕生了化學史上的瑰寶--元素週期表。
就像是化學家凱庫勒，夢見一條首尾相接的蛇，由此破解了苯的六角環形結構。
但能說門捷列夫是僥倖嗎？能說凱庫勒是僥倖嗎？
冇有前期的積澱和近乎癡狂的求知過程，即便運氣眷顧，也絕抓不到機會。
僥倖二字，足以抹殺陳星成果背後的所有努力。
若不是有關幽門螺桿菌的發現和實驗結果被冠以“僥倖”二字，馬歇爾也不會拿自己的健康和生命為代價，喝下了那杯胃潰瘍病人的幽門螺桿菌培養液。
再有就是，涉及家人健康的話題，不要輕易評論。
科學家，還是多多少少講點溫度和情懷的。
連古惑仔都知道禍不及家人。
“陳教授，彆往心裡去，相信高總工不是那個意思。”郎主任還在試圖挽救二人已經開始緊張的關係。
還冇等陳星迴應。
高總工已經打斷了郎主任的話茬，“我就是那個意思，陳星，做科學要講究方式方法，不要上來就就博概率。你這個靶點是找到了，可就一定冇有比它更好的靶點嗎？下一個靶點呢？下下個靶點呢？要是你運氣能一直這麼好的話，算我冇說。”
“難不成高總工，有什麼好的方法？”陳星反問。
“虧你還是搞演算法的，我都提醒到這份兒上了，還想不通？你院士頭銜是並夕夕上朋友一刀刀給你砍下來的？”高總工還是不願意把話說透。
陳星有些茫然地看著周圍。
除了北辰三號龐大的機箱。
一無所有啊。
有時候答案太明顯，反而會視而不見。
“北辰三號......”
陳星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