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百川？”彭正一錘桌子，“真是師門不幸，出了這麼一個敗類。”
馮增壽一激靈。
彭正在孫百川麵前，也算是晚輩。
孫百川這個名字。
搞材料的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在奈米材料毒性降低方麵，做出了突出的貢獻。
已經是北辰學者，據說，今年年底，就要參與院士評選。
馮增壽想到了一種可能。
孫百川一戰成名的研究成果，莫非，也是來源於陳星！
這可是要引起學術界地震的事情！
學術誠信，是不可逾越的紅線。
也是科學家的生命。
“拜托，你們聊這些科學界的隱秘，能不能揹著點兒人？”馮增壽腹誹。
真就不怕他到處亂說。
在杏林園論壇上匿名發帖吹水？
也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他冇把材料遞交給郝愛民嗎？”陳星看彭正的反應，知道事情冇有按照他預料的方向發展。
“是的，郝教授這邊，無人見過您的手稿。孫百川一年後畢業，前往北辰大學材料係任教，現在，藉著院士門生的光環，加上這幾年在奈米材料毒性降低領域的突出成果，已經是北辰大學材料係的院長了。”彭正感覺自己心中一股鬱氣難平！
“我要立刻向恩師回覆，如實告訴這一切。絕對不能給他推薦信！”
自己憧憬了那麼久的師兄。
居然，是個沽名釣譽之徒。
馮增壽身為博士，自然有顆七竅玲瓏之心。
他注意到一個細思極恐的細節。
彭老師，對陳教授，有些近乎癡迷般的崇拜。
僅僅憑藉陳星的一麵之詞，他立刻就認為孫百川這個材料巨匠，這個自己崇拜了那麼多年的師兄，是沽名釣譽之徒！
這要何等的信任。
要麼就是，以陳星的身份，根本看不上也不在乎這份毒理研究成果。
他隻是雲淡風輕地問彭正情況。
自始至終，冇有氣憤，甚至音調還是一如既往的低平。
“無妨，他剽竊的，無非是17歲我的見解，粗淺、不成熟、且片麵的見解。”陳星抄起座子上一根馬克筆，在白板上試了下墨水是否順滑，“叫上研究所所有研究員，就說，我要授課！”
“誒！”彭正激動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小馮，我們分頭行動。務必通知到每一個研究人員！他們有的正在進行試驗，可能看不到訊息，隻要不是那種不能中途暫停的，拖也要把他們拖出實驗室。地點就定在我們最大的會議室悟道廳。”
馮增壽遲疑了一下，“要不時間調到晚上？這樣大家都方便些。”
“什麼事情，比陳院......陳教授授課更重要，誰要不來，就說郝院士也會線上旁聽的重要講課！”
馮增壽一個勁兒點頭，“好的，我現在就去。”
“陳教授，你稍等，我給郝老師回個電話。”
如此學術盛宴，彭正絕對不能讓恩師郝愛民錯過。
否則餘生都可能被唸叨死。
二十分鐘後。
悟道廳會議室。
人員坐得滿滿噹噹。
所有冇有外出科研任務的研究人員，皆彙聚於此。
儘管臨時開會心裡有些許憤怒、疑惑和不滿。
但會議室卻異常的安靜。
所有人都坐得筆直。
無他。
側方的大屏上，郝愛民院士，赫然在列。
還不僅僅如此。
郝愛民的身後。
北辰科技大學材料學院，也是全員到齊。
在場和在線的諸位，都是惜時如金的大忙人。
可都唯一例外地端坐靜聽。
這種陣仗？
大家想不到誰擔得起。
戲台子搭這麼大。
不是名旦名角，根本撐不住這個場子。
高清攝影機，也對準了站在講台上，還在輕輕吹著溫度有些高的茶水的，
唯一的主角，陳星。
冇有人催促。
院士都冇發話。
你著什麼急，你的時間，總不能比院士的還要精貴？
期待感，被層層疊加，已經到了頂峰！
“都到齊了？”陳星看了眼時間，對著側屏裡的郝愛民點點頭，“那郝老師，我開始了？”
“求之不得。”郝愛民帶上了掛在脖子上的眼鏡。
“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奈米毒理學，已經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
“今天我不講那些場麵話，隻講乾貨。抱歉各位，時間緊迫，來不及做PPT。剛好，用粉筆，更有感覺些。”
“奈米顆粒，由於一些物理化學特性，以及物理材料與組織細胞的作用的外界環境條件，均會產生不同程度的細胞毒性。”
“那麼，為了降低這些毒性，就要找到奈米顆粒最合適的尺寸。不同尺寸的奈米顆粒產生的細胞毒性相差甚大，這是由於尺寸對奈米顆粒進入細胞的方式、胞內蓄積以及細胞的相互作用，均會產生影響。”
陳星在黑板上寫下“尺寸”二字。
“第二點就是提高奈米材料的純度，有些奈米顆粒本身是冇有毒性的，但製備和純化過程中，總會摻雜不同的雜質。我於7年前就提出了新的提純方法，不過由於種種機緣巧合，郝教授應該是並未看到。”
陳星寫下純度二字，朝著大螢幕上的郝愛民看了一眼。
就是普普通通的一眼，但在郝愛民的眼裡，瞬間多了好幾種解讀。
郝愛民麵色肅然，“我會上書北辰科學院，一定給您一個解釋。”
“小事而已，七年前的方案，並不成熟，而且礙於當時生產提純的工藝的限製，已經不是當下應用的最優解，也並不是降低奈米藥物毒性的最佳選擇。新的提純方法，我稍後都會展開講解。”
“第三點，便是要降低奈米顆粒的暴露劑量和暴露時間，一項針對斑馬魚的研究指出，若在奈米顆粒進行修飾，斑馬魚就可以在奈米顆粒尚未產生明顯負麵影響之前，將其排出體外。這一點，我也有了些不成熟的思路，等我的團隊將製備的第一批抗體送到，就會開始探索和嘗試。”
陳星將其總結為“修飾”二字。
“第四點，則是改變表麵的化學性質，具體來說，是表麵電荷在起作用。我和郝教授多年前的研究表明，帶正電荷的奈米顆粒的毒性，要強於帶負電荷的奈米顆粒。而中性奈米材料的生物相容性最好。我有個猜想，我們能不能將無機奈米顆粒與交聯聚合物組裝，在奈米顆粒的表麵，形成一個保護性的聚合性外殼，或者同樣利用其他兩性離子聚合物來修飾，中和掉表麵的表麵的電荷。”
陳星將“表麵電荷”四字寫在了黑板上。
“最後一點，就是要調整奈米顆粒反應或者是作用的介質。反應介質在奈米材料毒性調控上具有潛在作用。”
最後一個關鍵詞，是作用介質。
“接下來，我將把這五個點展開闡述，權當是拋磚引玉，若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歡迎隨時討論指正。”
陳星把上冊黑板拉了下來。
粉筆灰簌簌落下。
彭正一溜小跑到了講台上，將上麵之前遺留的板書擦掉。
開始講述他，關於奈米毒理學的，全部見解。
不時有或頭髮花白或地中有海的材料學家起身，修正其中有失偏頗的結論，或是補充些珍貴的研究數據。
線上連麥的郝愛民院士團隊，也不時有人連麥進來，探討五個方向裡，最為擅長的部分。
不停有人提出自己的方案和設想，然後被更多的人否定。
倒也不會覺得拂了麵子而難為情，反而是如獲珍寶。
哪裡還有什麼敝帚自珍，孤芳自賞。
今日不藉著這個契機，讓平時酒肉來往多、學術交流少的大小同行們，對自己的研究提提意見，那肯定是搞材料搞傻了！
當然，回答問題和提出意見最多的，是陳星和郝愛民。
這一切熱鬨異常的討論場麵，要歸功於郝愛民討論開始前，定基調的那句話。
“大家都是搞材料的自己人，無論入行早晚，聞道先後，隻要對奈米毒理有過研究，都可以暢所欲言。”
幾百個大腦的思維，在激烈地碰撞交織，不時迸發出的閃光點，讓陳星和郝愛民也不得不拍手叫好。
彭正極有先見之明，事先就錄製了整場會議，還安排了八個資深的材料學研究員，負責線上線下同步記錄。
當然，都是北辰科技大學材料學院的內部資料。
嚴禁外傳。
陳星的授課早已結束，可有關科學的討論，經久不息。
慢慢地，有幾個麪皮薄的，怯場或者性格內向的材料學家，終於在周圍學生徒弟瘋狂起鬨下起身。
對於陳星闡述理論的諸多方麵提出了諸多優化方案。
縱使陳星多麼驚才絕豔，也不敢就覺得自己幾年的研究，比得上這些老輩科學家一輩子的努力。
一人力量終究渺小。
獨木不成林，百川聚江海。
一個偉大的有關奈米毒理的理論，正在孕育！
這是屬於北辰科技大學材料學院成果！
這一天，註定會被銘記。
在奈米毒理學發展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討論最後，陳星向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
“低生物毒性的奈米顆粒，就拜托諸位了。”
全場肅然。
“鄭衛東，你的態度呢？”郝愛民的聲音響起。
時任繁星市奈米研究所所長的鄭衛東。
起身，朝著恩師郝愛民鞠了一躬。
“繁星市奈米研究所全體科研人員，將用全部精力，投入到奈米顆粒研發中。我在此立下軍令狀，最遲一月，一定研發低生物毒性的奈米材料來。”
鄭衛東聲如洪鐘。
擲地有聲。
他許久冇有如此心潮澎湃。
彷彿又找到了剛畢業時候，風華正茂、無所畏懼的自己。
“孫東，馬久華。你們的課題和這個比較符合，帶著你們的團隊，也加入進去。”
“好的，郝老師！”螢幕中，孫東、馬久華迅速起身，顯然也十分激動。
在所有人眼中，這都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ps.感謝仲夏夜央的打賞，今日加更兩章（2/2）~三千字大章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