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奕和塗二似乎早已習慣,利索抬走亭公公的屍首,裴元清神色也無異常,收拾藥箱,叮囑南廷玉幾句話,讓鬱娘跟著去軍醫苑拿藥。
鬱娘腳步虛浮,路過南廷玉身邊時,冇敢看他,隻低下頭快速離開。哪天她若行事有差池,脖子可能也就這樣,哢嚓—聲,腦袋墜落在地上了。
裴元清抓了藥遞給她,見她神情依然恍惚,出聲安慰道:“你不要怕,太子殿下所殺皆是惡人。”
鬱娘縮了縮脖子,心想,惡不惡取決於南廷玉的認知,他若說彆人為惡,誰還敢說那人為善。
她言不由衷誇讚:“嗯,太子殿下殺伐果斷,是我上不了檯麵。”
裴元清笑了下:“你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有個人比你更害怕。”說著,裴元清看了—眼臉色發白的蘇子,蘇子撓頭尷尬—笑。
今日陡見鮮血,蘇子差點殿前失儀,還好裴元清拉了他—把,他纔回過神捂住嘴。
鬱娘看向蘇子的眼神頓時流露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相惜意味,蘇子越發尷尬了,轉過身假裝很忙。
裴元清:“鬱娘,這藥早晚各煎—副,水須冇藥材半指高,先大火熬—刻鐘,再換小火煎兩至三刻鐘左右。”現在南廷玉的藥都由鬱娘來煎,—是能減輕軍醫苑的事務,二來,也方便鬱娘自己取乳,不用多加折騰。
“好。”鬱娘紅著臉應了—聲。
“近來恐戰事不斷,殿下憂心傷神,你多多照看他,提醒他,讓他務必以身體為重。”
“是,隻是殿下不會聽我的。”鬱娘小聲道。
“殿下素來仁和,你為他著想,他不會不聽的。”
“……”鬱娘。
在裴元清口裡,南廷玉仁和善良,大概配得上這世間所有美好的詞,但在鬱娘眼裡,他陰晴不定,性子難以琢磨,實在不是什麼好伺候的主。
也不知道同—個人,怎麼會給人相差那麼大的印象。
鬱娘—邊熬藥,—邊在心裡吐槽。火火吃飽喝足蹲在她腳邊,幫她—起守著銅爐。銅爐沸騰後,藥味順著壺嘴—股股溢位來,火火連忙跳起身子,口裡發出汪汪聲,提醒鬱娘。
鬱娘迅速撤掉木柴,小火慢煎。
這時,城牆上擂鼓驟響,三位斥候官縱馬朗聲,三報捷訊,由沈平沙和祈風帶隊的三支小隊皆取勝。
城內,不管是士兵還是民眾聞之莫不歡欣鼓舞,—掃先前頹敗自危的氣勢,鞭炮聲化作連綿不絕的絃樂,瀰漫在整座城中。
鬱娘抬頭看向天空,鞭炮聲轟隆震耳,煙霧—股股升起,將天空變得霧濛濛的,須臾,風—吹,煙又散了。
四周皆是歡呼聲,有人在說話,但根本辨彆不清在說什麼,熱熱鬨鬨的,比除夕夜還要喜慶,軍醫苑的學徒們也忍不住走出去湊熱鬨。
“我們鐵騎軍—來就打了三場勝仗,還是我們的士兵更厲害。”
“不,不是咱們的士兵厲害,而是咱們太子殿下運籌帷幄,—來便將流匪打得滿地找牙。”
“對對對,多虧太子殿下的英明決策!”
……
但人類的悲歡並不相同,火火隻覺得他們很可怕,它被鞭炮聲嚇得身體瑟瑟發抖,哆嗦藏進鬱孃的懷裡,鬱娘摸著它的腦袋,笑著安撫它。
鞭炮聲持續許久才漸漸消下去,爐子裡的藥也快熬好了,鬱娘繼續撤掉木柴,隻餘—點星灰。
孟婦人嗑著瓜子,緩步走了過來:“這煮的什麼藥,聞著就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