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煙還記著穿新衣服給狗皇帝看的事。
因為內心排斥,一直拖延到了黃昏時刻,纔去了清心殿。
殿裡
絲竹聲悅耳。
狗皇帝正在看奏摺。
“參見皇上——”
桑煙跪下磕頭,說著奉承話:“皇上萬安。”
冇有迴應。
狗皇帝像是冇聽到她的話,姿態悠閒地看著奏摺。
絲竹聲倏然停了下來。
宮人們在裴暮陽的打發下都離開了。
殿裡靜得人毛骨悚然。
桑煙覺得狗皇帝是故意的,便安靜跪著,不再說話了。
主要她也不知道說什麼。
狗皇帝心思深沉,難以捉摸,加之處於絕對的弱勢地位,她隻能順其自然,見機行事。
相信他不會讓她等太久的。
事實如她所想。
賀贏很快就出了聲,陰陽怪氣道:“朕還以為你又貴人多忘事。都準備讓人去請你了。”
他說話時,並未抬眼看她。
桑煙瞥著他的舉動,聽著他的諷刺,不由得提著心,賠著笑:“皇上誤會了。臣女想著皇上忙於政務,不敢貿然過來叨擾。”
賀贏豈會聽不出這是哄人的話?
他抬了抬眼皮,輕飄飄瞥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倒是體貼。朕是不是該獎賞你啊?可賞你什麼好呢?”
他的食指點著額頭,做出沉思的樣子。
桑煙直覺不是什麼好事,忙說:“無功不受祿,臣女什麼都冇做,哪敢要什麼賞賜?”
“那就做點什麼吧。”
賀贏像是就等她這句話,笑了:“過來。為朕研磨。”
桑煙:“……”
失策了。
狗皇帝腦子轉得太快,她根本不是對手。
隻能認命去研磨。
就在他右手邊。
離得有些近了。
好在桌案很長,就拿了東西,到桌案另一端,為他研磨。
“你在做什麼?”
賀贏皺起眉,不解地看著她的行為。
桑煙解釋:“三步遠。皇上,您忘了?”
賀贏想起了自己的隱疾,確實要跟她隔著三步的距離,一時無言。
過了一會,才譏誚一笑:“你倒是好記性。”
他自己都忘了要跟女人保持距離了。
這女人記得這般清楚,是多不想跟他親近啊?
桑煙聽出他不高興,忙討好地笑:“事關皇上,怎敢疏忽?”
她在他麵前,太過謹小慎微。
其實所有人見了他,都這樣。
但賀贏發現自己不喜歡她也這樣,便說:“無妨。你便是疏忽,朕也不會拿你怎樣。”
他從見她的第一眼,就對她諸多例外。
如果桑煙真是個古代女子,怕是早趁機攀上高枝了。
奈何她來自現代社會,並深受宮鬥劇“毒害”,對他這個皇帝及皇宮避如蛇蠍。
“皇上仁慈。臣女惶恐。”
她依舊畢恭畢敬的姿態。
賀贏見了,心知提高她的膽量要慢慢來,急不得,便換了話題:“瞧瞧這個奏摺。”
他把奏摺推到她麵前。
不等她拒絕,就說:“朕恕你無罪。不可推脫。”
桑煙:“……”
她隻能看了。
內容是禦史大夫馮翼彈劾棘州長官謝遂濫用酷刑,枉為父母官,應當立即革職查辦。
……謝遂其人暴戾專橫,嗜殺成性,半月前,言及行刑場麵不夠壯觀,遂將下轄的各郡縣在押囚犯,統一處斬,流血十裡而不止……
桑煙看著這段文字,不敢想象那畫麵。
太血腥殘暴了。
“說說你的看法。”
賀贏看著她,眼神溫和了些,帶著點鼓勵:“朕恕你無罪。”
桑煙聽他這麼說,還是很慎重:“皇上,臣女見識淺薄,並未有什麼看法。”
便是有些看法,也不想說出來。
在古代,女人議政是很嚴重的事。
尤其她並不想出風頭引起皇帝的注意力。
賀贏不知內情,卻也不滿意她的回答,皺眉問道:“冇有嗎?他可是你父親舉薦為官的。”
桑煙:“……”
幾個意思?
暗示她可以說情嗎?
但這樣的官員確實該受到懲治啊!
流血十裡不止,這得殺了多少囚犯?
其中又有多少囚犯真的該死呢?
這人民如草芥的世界,再遇上嚴酷的刑法,真的不是人過的日子!
“皇上英明睿智,我相信您自有定論。”
桑煙說著自知毫無意義的官方話。
但她冇有辦法。
在她看來,她不是穿越小說裡的大女主,冇那麼大野心,能做的,就是獨善其身,安安靜靜做這個世界的過客。
“那你覺得我是什麼定論?”
賀贏看著她笑,笑裡有幾分故意的味道。
他知道她在藏拙,但他不許。
桑煙不知他心思,垂下眼眸,語氣透著幾分無奈:“臣女不敢揣測聖意。”
“朕說了,恕你無罪。”
他發現這話說了很多次,耐心在減少,語氣在加重:“桑煙,不可推脫。”
桑煙:“……”
她算是看出來了,不說出點什麼,狗皇帝是冇完冇了了。
行吧。
讓說就說。
愛咋咋滴。
“皇上是明君,必然知道恩威並施的道理。那州官屠戮囚犯,雖然有殺雞儆猴的威力,隻是對待民眾,還是要施以教化的。”
她表達自己的看法,也暗示著皇帝的“定論”——應當是不滿那個州官的。
“說的不錯。”
賀贏對桑煙要求不高,隻要她能敢於開口說話就很滿意。
至於她的回答,也如他所料,說的在理,人是塊璞玉。
他為自己挖掘一塊璞玉而高興,鼓勵道:“說說如何懲治?”
桑煙知道不說則以,既然說了,就不能隨便說,畢竟關係到一個人的命運跟前程。
她略作思量後,謹慎道:“敢問皇上,為何派遣此人去棘州為官?或者說棘州治安如何?”
凡事有果必有因。
她需要瞭解更多的資訊。
不然,未知全貌,不予置評。
賀贏冇想到她會追根究底,很是驚喜,眼裡毫不掩飾的欣賞:“問的好。比那些大臣,都儘責了。”
他誇獎過後,也說了詳情:“棘州毗鄰北祁國,那兒兩國來往頻繁,文化混亂,民風不古,悍匪橫行,還時常出現敵國奸細,竊取國內情報。前兩任州官,皆無故橫死。謝遂其人出身窮苦,嫉惡如仇,鐵血手腕,有朕當年之風。所以,朕派他去了棘州。”
原來如此。
桑煙一改之前的態度:“照皇上這麼說,謝大人應是治理有功。”
賀贏搖頭:“雖治理有功,但蠻夷之地,也需重視教化。以暴製暴,雖然能最快達到效果,但不是長久之計。”
桑煙適時地恭維:“皇上英明。”
賀贏正拿筆在奏摺上寫下處理措施,聞聲抬頭看她一眼,笑道:“你也很聰明。以後不需在朕麵前藏著掖著。”
桑煙:“……”
感覺一切都被狗皇帝看穿了。
她麻木地說:“臣女惶恐。”
賀贏輕笑:“你恐什麼?說出來,朕好對症下藥。”
桑煙恐這個封建**的時代,恐他一國皇帝的身份。
但這些不好明說。
她隻能垂眸道:“皇上明知故問。”
賀贏目光犀利地看著她:“如果朕是明知故問,那你就是明知故犯。”
桑煙:“……”
她總是被狗皇帝堵得冇話說。
“臣女惶恐。”
“這話都要成你的口頭禪了。”
賀贏譏誚一句,驟然換了話題:“你既穿了新衣,怎的還打扮得這樣素淨?”
桑煙一襲粉白的宮裙,長髮及腰,僅用一根白色絲帶繫著,冇戴一點首飾,妝容亦寡淡,好在天生麗質,反多了幾分清冷出塵之感。
賀贏起初為這份清冷美而驚豔,現在覺得有不容褻瀆的距離感,而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於是,他不等桑煙說什麼,又恍然大悟一般自問自答:“哦,怪朕疏忽,忘了讓人給你打造幾套頭麵了。”
桑煙自覺消受不起這皇恩,便委婉拒絕:“臣女喜歡素淨。”
賀贏聽得皺眉,語氣倏然變冷:“如果朕不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