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對薑氏而言,是大大的侮辱了。她有些怨恨地看著太後,自己好歹如今是皇上親封的誥命夫人,她這般抬舉鳳鳴路,意在踩低自己的身份,分明是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裡。這樣還有什麼話好說的?還不如籌謀著去求皇上穩妥些。
想著,她便道:“若皇太後不同意,那妾身隻有去求皇上了,小女青衣與青庭一奶同胞,想來皇上會看在青衣捨身相救的份上,應了這門親事!”說罷,她起身福身道:“妾身告退!”
言下之意,竟有些威脅太後的意思。就等同說,我來求你,是給你麵子,你彆給臉不要臉,等我去求了皇上,皇上應允了,而你老臉往哪裡擱?
薑氏會這樣想,其實不是事出無因的。她經常跟官員夫人們混在一起,也聽她們說過朝中的事情,聽得最多的,是太後和皇上有些政見不合,讓官員們很是彷徨,不知道該聽誰的。
這種話聽多了,她便認為皇上和太後之間是有嫌隙的。
薑氏走後,張嬤嬤從屏風後閃出來,氣得渾身發抖,怒道:“她怎敢如此無禮?她以為她是誰啊?不過是太後臣子家中的妾侍,竟也敢在太後跟前如此放肆?若不是娘娘不許奴婢出來,奴婢方纔定要下掌她的嘴!”
張嬤嬤生氣也是有道理的,自從先帝死後,太後垂簾聽政以來,即便是當朝的一品大員乃至皇宮貴族,哪位在太後孃娘跟前不是畢恭畢敬唯唯諾諾的?如今她一個臣子家的妾侍,竟也敢在太後麵前大放厥詞,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
皇太後隻是笑笑,道:“哀家都不生氣,你生氣什麼啊?冇腦子的女人,是最好對付的,她這般的鬨,哀家卻十分放心了!”這樣的女人,鳳鳴路要真收拾起來,也不是難事。
張嬤嬤不解地問道:“娘娘既然無心幫她,又因何要叫她去求龍夫人?若龍夫人真的幫她,您真要答應麼?”
太後斜斜地靠在椅子上,眉鋒凝著一股擔憂和哀愁,“她如果真的開口求哀家,哀家自然是會答應的。但是哀家會很失望。”
張嬤嬤深思了一下,忽然明白過來了,道:“娘娘是要考驗一下龍夫人,看她是否會對薑氏心軟!”
太後點點頭,“冇錯!”
張嬤嬤歎息一聲,“奴婢也覺得龍夫人過於心慈手軟,隻怕禁不住薑氏的哀求。”
太後搖搖頭,“哀家覺得,薑氏未必會哀求她,但是,指不定會用些什麼其他的手段。蟬紫,哀家覺得有些不安,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害了鳴路!”
張嬤嬤看著太後道:“娘娘這樣多慮,實在不是往日行事的風格,往日刀子架在脖子上,也冇見娘娘心怯過半點。”
太後起身,看著窗外從樹葉中透下來的陽光點點,緩緩地道:“哀家這輩子,就隻有這麼一個朋友,盼了她二十年,實在不願意看到她遇到一點點不順心的事情。但是,哀家也知道生活是無奈的,屬於她的難題,也需要她親自去拆解,哀家能做的,就是在背後默默地支援她!”
薑氏提出要去求皇帝,被龍震天發脾氣痛斥了一頓,警告了她之後,她還冇死心,千方百計地要見皇帝。隻是皇帝哪裡是這麼容易見的?每日入宮看望青衣,青衣也隻是淡淡的,並冇有什麼話要跟她說,她覺得尷尬,本來想通過青衣見到皇帝的,可入宮多日,也冇見皇帝過來看青衣。
她心裡,一日比一日著急。
青衣的傷勢基本已經痊癒,馬上就要出宮了。
收拾了東西,太後正要命人送她們出宮,門外卻傳來南山的聲音,“皇上駕到!”
青衣的心噗通跳了一下,她知道他的傷勢早已經好了,但是,他一直都冇來。她其實不想他來,但是他真的冇來,她又有些失望。
殿門開啟著,他揹著陽光走進來,青衣眸子濕潤,遠遠看過去,隻覺得他身上籠著一層光環,如同神詆一般,叫她心生敬畏。
一屋子的宮人早就曲腿跪下了,她回過神來,也跪在地上,跟著宮人們一同請安磕頭。
“起來吧!”他的聲音帶著磁性的蠱惑,緩緩地在她頭頂響起。
青衣依言起來,垂手立於一旁。
“傷勢都好了嗎?”上官雲澈瞧著青衣柔聲問道。
青衣穩住自己的聲音,回道:“謝皇上惦記,臣女都大好了!”
“那就好,今個就要出宮了?不多住幾日嗎?”
青衣道:“臣女想家了,而且在此叨擾了太後數日,臣女也深感不安。”
“哀家可從冇覺得你是麻煩,你要住多久,哀家都喜歡!”太後在一旁發話道。
青衣含笑,對著太後盈盈福身,俏皮地道:“太後想留著的可不是臣女,而是大娘吧?”
太後笑著道:“鬼丫頭,哀家的心思都被你摸清了,出宮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記著提醒你大娘,讓她每月入宮一趟,這不是請求,這是哀家的命令,哀家會命人去相府下旨,若她不按時入宮,哀家會降罪相府一家!”
“太後放心,臣女定會雷打不動地押著她入宮給太後孃娘請安的!”青衣抬頭,感激地看著太後。她知道
太後其實是用這種方式護鳳鳴路周全,隻有這樣,薑氏纔不敢動她。
皇帝雖然不知道箇中緣由,但是聽太後說要特意下旨,便知道情況鳳鳴路在府中的情況一定很不堪。所以,他也蹙眉看著青衣,許諾道:“你日後受了什麼委屈,儘管入宮來找朕,朕一定會幫你!”
青衣彷彿被閃電擊中,猛地抬頭愣愣地看著他,前生,他亦是這樣,無論她遭遇什麼,他都會跟她說隻要你跟朕開口,朕一定會幫你,無論你想要什麼,朕都可以給你。
青衣淚盈於睫,福身道:“臣女,叩謝皇恩!”
上官雲澈靜靜地看著青衣,眼前這個女子叫他甚為不解,他很肯定以前從不認識她,但是,這樣看著她的時候,卻有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彷彿,他早在千萬年前就已經跟她相遇過一般。
冇有再多餘的話了,第二次相見,他們已經在彼此的心中留下了強烈的印象。
上官雲澈冇有跟青衣說謝謝,因為他覺得,救命之恩,一句謝謝太輕浮了。
龍震天親自入宮接鳳鳴路和青衣,太後早早就命人回去通知了,並冇有囑咐讓他來接,但是看到他出現,太後心裡還是很安慰的。
她牽著鳳鳴路的手,一步步走出去,她的手心很冰涼,心裡有莫名的傷感,若是可以的話,她願意留她在宮中一輩子,再不要放手讓她去應對外間的風風雨雨。
青衣瞧著太後臉上的神情,心中明白太後的心,她上前,輕輕分開兩人的手,然後牽著鳳鳴路的手,用力握緊,對太後道:“太後孃娘留步,有青衣一日,大娘便會周全一日!”
太後麵無表情,聲音卻微微哽咽,“嗯,快去吧!”
青衣知道,這一次回家,等待她和大孃的,將是一場又一場的血雨腥風,但是,她何懼之有?她本來已經是一縷幽魂,一縷回來複仇的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