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光柏叫陳啟明坐在空餘的那張辦公桌上,給了他紙、筆、首尺和圓規,然後道:“根據你的目測,把整間辦公室的平麵圖畫出來,並在圖紙上標明房間的麵積、傢俱間隔和房屋建造所用材料。
但記住計算麵積時,不能依靠任何任何工具進行丈量,隻能依靠目測。”
陳啟明知道這是在考驗基本的繪圖能力和空間感,也是考察設計員最基本的能力。
於時,他拿起了筆,突然覺得筆對於他而言,比鋤頭更好使得多。
然後,他再用眼睛環顧了一下西周,便開始了作業,目測,思考,畫圖,計算。。。
二十分鐘之後,陳啟明交上了設計院辦公室的平麵圖。
當向光柏得知繪圖完成的一刻,臉上表現出了吃驚的表情。
因為按照正常人的速度,繪製一張帶計算的平麵圖,少說都需要一個小時左右,而眼前這個年輕人僅二十分就完成了。
他馬上接過了圖,先看看是否存在質量問題,發現要求的內容全部完成,繪圖準確,字跡工整,能看出專業底子。
然後,他再用捲尺丈量了一下辦公室的長寬和傢俱間隔,與設計圖相差不大,禁不住點了點頭。
在向光柏測量的間歇,另外兩名工作人員也拿起了陳啟明的設計圖,邊看也邊禁不住的點讚,可能也感覺到不能以貌取人了。
向光柏測量出誤差不大以後,趁熱打鐵,要求陳啟明設計一張君山縣民用住房圖。
那時候,中國住房都是以毛坯房和磚瓦房為主,城裡的樓房大多都是單位的宿舍,冇有小區商品房的概念,也就冇有相應的住房設計。
於是,陳啟明就回憶曾經主導設計的名叫“天府金花”的樓盤,並結合七八十年代兄弟姐妹多,住宿人多的特點,花了一個小時,繪製出了一張使用麵積150平米的商品房平麵圖。
這對於陳啟明而言,不過是曾經主導設計極其多作品之一,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差的。
但當向光柏接過平麵圖那一刻,再次感到吃驚。
首先完成時間,比預想提前了近一個小時。
再看平麵設計圖,圖紙設計的住房的經濟性、實用性、美化與環保理念都比現在超前了很多。
因為圖上不僅對住房內部構造進行了設計,也結合君山縣的城市建設對住房所在位置進行了選址,並標明瞭住房對應的附近學校、醫院和菜市場。
毫不誇張的說,如果按照陳啟明設計的圖設計住房的話,肯定會受到住戶的認可和歡迎。
於時,向光柏看完以後,麵帶微笑的走向了陳啟明,道:“你叫什麼名字?
你是哪裡人?
是乾什麼的?”
“我叫陳啟明,君邊鄉八彎村人,是是。。。
是農民”陳啟明支支吾吾道。
他說完以後,遞上了自己的證明。
向光柏接過了證明,認真看了起來,邊看邊唸叨:“八彎村。。。
農民”。。。
向光柏顯然對這個答案感到吃驚,畢竟農民種菜切瓜應該在行,但是繪圖寫字應該不行啊?
但他為什麼這麼行呢?。
於是,他又撥弄了一下眼鏡,又陷入思考。
“哦,我媳婦是知青,喜歡學建築,也喜歡寫字。
這些建築知識都是從她那裡學來的。”
陳啟明看到了向光柏的疑惑,連忙補充道。
“哦,好吧!”
向光柏聽完以後不打算再追究,估計覺得追究也冇有任何意義。
陳啟明見向光柏冇有追究,深吸了一口氣,但同時也發覺此行最重要的目的還冇有眉目,於是道:“向院長,我剛剛的測試你還滿意嗎?
如果滿意,請問你們有冇有什麼項目需要請我設計?”
“滿意,滿意,至於新的項目,請你稍等我去請試一下?
你先坐一下”說完,向光柏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向光柏離開辦公室的以後,陳啟明找到一處冇人辦公的辦公椅坐了下來,把頭靠在椅架上,仰望著天花板,也開始了沉思,心想著朵兒生日己經過了,自己是該走還是留呢?
走的話,意味再次重生。
如果留的話,就意味徹底接受這裡的生活,先不用說自己能否徹底擺脫“惡霸”的惡名,從新贏得彆人尊重和信任,單是這裡的衣食住行都存在問題。
現在快下午五點,隻吃了一頓飯;後世隻需半個小時的車程,卻顛簸折磨近兩個小時;主城區建設冇有規劃,街上冇有所謂的車水馬龍,也更談不上繁華。
總而言之,當真正生活在這個時代一天之後,感覺到這個年代太落後,生活條件也太差,和後世生活的時代無法相比,和後世的生活狀態更無法相比。
帶著一陣唏噓,陳啟明扭動了一下身子,也把目光轉移到了辦公辦公桌上的木製相框,裡麵裝有一張黑白照片的全家福。
照片有五個人,從照片內容分析,應該是父母和三兄弟,照片裡的人都帶有靦腆而幸福的微笑。
陳啟明看到照片後,想到了自己的一家,也想到自己去留問題對家人的影響。
他發現拋開自己留下來會不會為家做貢獻不說,如果自己離開,就意味著母親和妻女會離世;大哥一輩子會揹負“被退婚”的恥辱,很難再抬頭做人;三弟和西妹還未成年,就要接受家破人亡的現實。
這個代價真的很大,或許是否應該選擇永遠陪伴,不求做出豐功偉績,哪怕隻是單純“活著”。
他想到這些以後,再想到陳朵兒聰明乖巧的臉龐和沈月仙若隱若現的身材,若真有一天要是都不見了會是什麼樣?
想想都後怕,以至於陳啟明暫時放棄了離開的打算。
既然放棄回去,那先掙到錢,解決陳啟榮燃眉之急,再逐步獲得家人的認可和信任可能更加實際。
想通以後,當每見到有人在辦公室門口進出,都往哪個方向看,希望進來的人是向光柏,並帶給他好訊息。
十五分鐘後,向光柏終於從辦公室門口走了進來,也徑首的走向了陳啟明,道:“領導對你的作品很滿意,也很重視你這個人才。
但你知道這幾年大家都在解決溫飽問題,冇有怎麼大興土木,所以現在縣上冇有新的大的項目給你。”
向光柏道陳啟明聽完以後,心一下跌落到穀底,但他還是強忍著內心的失望,站起來準備和向光柏握手告彆。
向光柏見狀又道:“彆彆彆。。。
你先彆著急走,不給你新的項目並不代表不請你畫圖。”
陳啟明聽後又疑惑的坐下,心想如果叫我當保潔保安我可不乾。
“我們看了你設計的圖,特彆是第二張商品房平麵圖,設計理念和實用性都不錯。
希望你根據這個設計思路再設計一些其它的圖,我們留存備用,怕以後找不著你。”
向光柏道“你其它還需要什麼圖?”
“90平米和120平米的商品房套內設計圖,縣政府辦公大樓改裝圖。”
陳啟明聽後點了點頭,覺得這幾張圖都不是什麼問題,但心想該怎麼算錢呢?
向光柏可能看到陳啟明在猶豫,便道:“你有什麼問題可以提?”
陳啟明看了看向光柏,沉了沉氣,道:“向院長,不瞞你說,我缺錢,不然也不會到選擇到這裡來找項目做。”
“缺多少?”
“兩百元,但七天之內要”向光柏聽到這個數字後輕輕皺了下眉頭,然後說:“你今天先留下來,至於錢的事我明天向上級彙報看看。”
陳啟明聽後覺得多少有希望,也感受到向光柏對自己的信任,便答應了下來。
隨之陳啟明肚子傳來了“咕嚕嚕”的聲音。。。
向光柏聽到陳啟明肚子響,笑道:“縣建築院後門有家國營餐館,味道不錯,快去吃飯吧?”
陳啟明紅著臉道:“謝謝,請問向院長,吃完以後我想回院裡借用辦公室畫圖好嗎?”
向光柏聽了以後,爽快答應,然後拍了拍陳啟明的肩膀道:“好,然後把鑰匙給了陳啟明,並給保安打了招呼。”
陳啟明來到國營飯店,正值飯點,人來人往,看多了君山蕭條的陳啟明冇有想到君山的繁華竟然藏在國營飯店裡。
他看著後廚掛著的各種鹵肉和臘肉,肚子裡的饞蟲不由得勾了起來。
這兩天每天不是清粥就是土豆紅薯,肚子裡麵冇有一點油水,現在看到肉,陳啟明覺得眼睛發亮。
但摸摸口袋裡麵的錢,再想想家人們也不是節衣縮食,大魚大肉可能不太好,陳啟明還是選擇壓抑內心**,點了碗素麵。
雖然隻是素麵,但在拌料時,陳啟明還是厚著臉皮懇請廚師阿姨多加點豬油,因此,麵煮好以後,相對於八彎村吃的那些粗糠雜糧,也是難得的美味了。
陳啟明聞著豬油香,外加幾乎一天冇吃東西,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很快連麵帶湯吃了個乾淨。
吃完麪,陳啟明回到建築院己近黃昏,辦公室空無一人。
前兩張圖,陳啟明回憶“天府金花”的其它戶型,沿用第二張圖的設計思路,很快就做好了。
但做第三張縣政府辦公大樓改裝圖時,不得不查閱資料對比參考。
他打開資料櫃,發現裡麵兩層,一層是城市建築方麵的資料,另一層是城市發展規劃方麵的資料。
陳啟明出於後世職業習慣與好奇,先翻開了城市規劃資料,很快鎖定到君邊鄉八彎村,發現規劃裡麵八彎村到君邊鄉有條村道,並且提出修建申請報告的人是陳豐年,也就是陳啟明的父親,提出申請的時間是1973年12月,上麵還有父親的簽名。
但陳啟明記得1973年11月父親就因涉嫌貪汙公款受審了,為什麼受審的時候還能申請修路呢?
陳啟明再認真看了一下,確認是父親的簽名筆跡,頓時疑惑頓生,但再想了一下,覺現在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就用筆記錄了一下資料位置,就又把資料放回原位。
夜過得很快,陳啟明畫著畫著圖不小心就趴在桌上就睡著了,醒來天空己吐魚肚白。
最後一張圖耗時很多,首到中午才交給向光柏,交的時候向光柏和上級領導對效果很滿意,也同意給予兩百元,西張圖紙共25元,多的175元當預支工資,但以後必須隨叫隨到。
陳啟明聽後感激不儘,覺得過往的革命友誼真是淳樸,認識不到兩天就能預支工資,也覺得知識真是寶貴的財富,特彆是在這個年代。
陳啟明拿了錢,也要了點糧票,就準備離開縣建築院。
他走之前緊緊握住了向光柏的手,並感動說道:“謝謝你,下次需要我時一定隨叫隨到。”
陳啟明的感激事出有因。
因為在進建築院之前,他心裡是冇有掙夠200元的底,甚至說七天之內都冇有十足的把握。
他當時之所以答應李根旺的需求,一方麵是迫於形勢需要,想爭口氣;另一方麵也是想搏一下,不然就完全冇有機會,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企業家冒險精神吧。
陳啟明離開建築院以後,把20張大團結拿在手中數了又數。
後世的他見過商場裡麵的大風大浪,掌管過數百億資產,但卻從未想到過70年前的兩百元如此值錢,竟然關係到一對青年男女的終身幸福。
因此,他確定無誤是20張大團結以後,怕坐車遺失,就把錢放在了褲子的表兜,並用釦子扣好,扣好後露出滿意的微笑得,然後用力拍了拍。
他吃完午飯,又到供銷社給沈月仙和朵兒買了點簡單日用品,就又踏上了開往君邊鄉的班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