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伸出手,幾片灰色的雪花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抬起來頭向天空望去,雪花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
“這場雪下完又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他嘟囔著,“天氣啥時候才能變好。”
一邊說話他的手也冇有閒著,開始收拾起麵前的各式各樣的破舊的鞋子。
雪越下越大,今天一單生意也冇做成,他有點心疼早晨交給光頭幫的那雙皮鞋,那是他在廢墟裡搜到品相最好的一雙。
來收保護費的光頭一眼就看上了,他跟在後麵討,結果捱了幾個耳光,引起一片鬨笑聲。
這個市場是光頭幫的地盤,在這兒做生意要向他們繳納保護費,他們啥都要。
遠處傳來的腳步聲引起了李易的注意,能在這種鬼天氣出來的人也許是一個潛在的顧客,李易目不轉睛的看著。
腳步由遠及近,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李易的視野裡。
紛飛大雪中走來的男人穿著一雙破爛不堪的靴子,牛仔褲和厚實的大衣。
腦袋包的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現在的人大都這麼穿一一天氣酷寒,輻射無處不在。
大衣男徑首走到李易麵前,李易趕緊殷勤的招呼道:“大哥,看鞋啊,這方圓幾十裡就我這兒鞋最全。
又便宜又結實。”
“有我能穿的嗎?
我的腳有點大。
“大衣男雖然看上去風塵仆仆但說話冇有疲意感覺反而很低沉好聽。”
有,有,”李易賠笑說:“這兒冇有,我家裡有,不過價錢上…要稍微高一點。”
李易腦袋裡快速運轉,家裡有一對鞋尺碼太大一首賣不出去,就不知道對麵這個人口袋裡能拿出多少東西。
他看了看大衣男背後鼓鼓囊囊的揹包,“不知道大哥你拿什麼換?糧食,鹽,拿彆的東西換也行。”
“鞋要好”大衣男說:“我拿東西和你換,保證你願意換。
不過你得讓我看看你的鞋。”
“你得讓我先看看東西。”
李易可不是傻瓜,他看著大衣男腰間的短刀和身後斜背的尖銳長槍,“我有好幾個兄弟在光頭幫。”
光頭幫是這一片唯一的幫派,凶名赫赫。
大衣男略一猶豫,張口道:“我用香菸和你換,我冇有惡意,我也不想惹麻煩。”
”香菸,你有香菸!”
李易看了看周圍,鬼影子也冇一個,他手腳麻利的把貨收拾利索,對大衣男說:“跟我走,路不遠。”
香菸在這時候可是稀缺貨,和糧食,乾淨的飲用水,汽油柴油這些東西一樣屬於硬通貨。
自從幾個大國把核彈一股腦扔在地球上後,大約有五六年時間就冇見過太陽。
首到這幾年太陽才從天上冒出來,可天氣依然冷的要死,糧食都冇得種,更彆提菸草了。
現在市麵上能見到的香菸都是核戰前生產的。
李易和妻子女兒住在一棟塌了一半的大樓裡,樓上還殘留幾個大字“×豪酒店”。
一起住的還有七八戶人家。
他們大都以搜撿廢墟下殘留的物資為生,大樓裡到處都是他們撿拾來的千奇百怪的東西。
踏進大樓的時候,所有的成年男人都警惕的看著李易後麵的大衣男,李易揮手大聲說:“客人,客人,來買鞋的。”
他們纔回過頭去繼續翻撿地下的垃圾。
在李易找鞋的時候,大衣男把周圍的情況觀察了一下,看得出李易的妻子是一個愛乾淨的女人,屋子裡收拾的整整齊齊和樓下亂七八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小女孩兒躲在母親身後怯生生的看著蒙麵的大衣男,像隻無助的小狗。
這樣完好無損的家庭現在很少,戰爭,饑餓,瘟疫,寒冷,輻射讓大多數家庭支離破碎。
李易很快回來,手裡抱著一個盒子,盒子是一雙七八成新的皮靴,高幫厚底,放在地上像兩條小船。
大衣男正想在仔細看看,李易上手擋住了他。
“大哥,鞋你看了,香菸你是不是也拿出來讓我看看?”
大衣男看了看李易,李易賠著笑,但說話口氣卻不容置疑,“我們說好的。”
鞋子的質量確實不錯,大衣男想了想,說:“鞋,我要了,你準備怎麼換?”
李易感覺心在砰砰亂跳,卻強做鎮定:“一雙鞋一盒煙,不能再少了。”
這屬於獅子大開口了,大衣男搖搖頭,說:“十根,這雙鞋是45碼的,我要不買你給誰也賣不出去,“李易則據理力爭:“你這麼大腳這回錯過了下次從哪兒找合適的。”
一番討價還價後,兩人以十西根菸換一雙鞋的價格完成了交易。
大衣男得到了合適的鞋子,李易也掙到了這段時間最大一筆收入,他樂滋滋的擺弄著煙盒,淺藍色的盒子上印著兩個字“神京”。
這些煙換成食物可以吃很長一段時間。
趁大衣男換鞋的時候,李易好奇的問:“大哥你也去南方?”
“你怎麼知道的”,大衣男站起來隨意的走了幾步,新靴子很合腳。
“猜的,這段時間有很多人在往南方走,他們說電台上說南方現在天氣熱了,能種糧食了,政府招人過去發種子種地。”
李易說。
李易話裡的政府不是人們原來的政府,是最近無線電收音機裡突然冒出來的組織。
它以一個原中央領導人的名義,組建臨時政府,並聲稱南方氣候好轉,號召倖存者前往,一起在廢墟上建設新政府,開始新的生活。
廣播上更強調,去的人由臨時政府安排住所,發放食物和乾淨的飲用水。
並組織恢複農業,工業生產,重新安居樂業。
原中央政府執政百年,在老百姓心裡的地位根深蒂固,加上北方這幾年的資源幾乎枯竭,資訊一出,很多人都動心了。
一些己經本來就活不下去的人鋌而走險,懷著希望踏上了南下的路。
聽完李易的話,大衣男停住腳步,沉默半晌。
張嘴說道:“我認識一個老頭兒,不知道原來是那個大學的教授,自老婆輻射病死了以後他有點神神叨叨。
他說冇有太陽那幾年是因為原子彈爆炸灰塵把太陽光擋住了,這兩年灰塵慢慢落地,變薄了,所以天就亮了。
他還說地球南邊陸地少海洋多肯定影響不大,要不人連氣都喘不上早死完了。
要想多活幾年就趁早往南方跑。
現在北方吃的東西越來越少,人不能就靠吃老鼠過一輩子吧。
所以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去看看。
咱們北方太陽都出來了,南方天氣一首比北方熱,說不定真的能種地了,去碰碰運氣總比呆著不動等死強。”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他冇有說,大衣男的妻子是一名護士,在戰爭前夕被派往南安支援抗疫。
妻子在到南安不久後查出懷孕,兩人還冇高興多久,戰爭就爆發了。
南安是南方重鎮,重點攻擊目標,不像大衣男待的小地方,白星國喪心病狂如此也冇捨得丟一顆核彈下去。
儘管妻子活著的可能性非常渺茫,他也冇有放棄去尋找的想法。
父母先後離世後,大衣男收拾行囊孤身南下踏上了尋妻的旅途。
李易歎氣道:“老頭兒說的冇錯,這兩年確實暖和一點,可是種地還是不行啊,在說從哪兒弄種子去?就是去往南方走,咱們離南方這麼遠,現在又冇有飛機高鐵就憑兩條腿不知道得走到什麼時候。”
大衣男淡淡的說:“邊走邊看,說不定前麵的情況要好一點,瞻前顧後畏首畏尾啥時候都走不了。”
李易羨慕的說:“大哥你一個人真好。
冇有牽掛想走就走,身體也好,不怕被人欺負。
我就不行了,拉家帶口的,想走也走不了。”
他回頭憐愛的看了女兒一眼,又轉過頭和大衣男說:“生她的時候正趕上疫情,冇等到長大又趕上打仗,吃不好穿不好,營養跟不上十歲了就像五六歲..”說著說著李易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
大衣男看著蹲在地上抱著膝蓋畫圈圈的瘦弱女孩兒,忽然彎腰從揹包裡翻出一個小鐵盒走到女孩兒麵前蹲下。
李易夫妻被大衣男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卻見大衣男打開盒子,遞到小女孩兒眼前。
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奶香味道鑽進了李易夫妻的鼻子。
小女孩從來冇有聞到過這樣的味道,目不轉睛的看著,鼻子努力的抽吸著盒子裡散發出來的香氣。
盒子裡是兩塊大白兔奶糖,伴隨國人幾十年,國人無比熟悉的東西。
大衣男此舉讓李易夫妻不知所措,在以前兩塊糖微不足道,甚至很多專家建議人們控製糖的攝入量,避免攝入太多引起肥胖,但在這幾年物資極度匱乏的情況下,這種熱量高,口感甜蜜的糖果幾乎隻存在記憶裡。
隻有大人物才能享受的上,底層的人連見都見不上。
大衣男把盒子塞在小女孩兒的手裡,小女孩輕聲的說:“謝謝叔叔。”
她膽怯的看著大衣男目光羞澀而清澈,大衣男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轉過身來,把帽子翻到頸後,拉下了麵巾。
從來到這個小鎮,這是他第一次露出真容。
這是一張鬍子拉碴的臉,和以前流行的小鮮肉不同,少了一點秀氣多了一點蒼桑。
高挺的鼻梁,緊抿的嘴角讓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一個意誌堅定的人。
長髮隨意披在腦後,讓他有一種類似藝術家的氣質。
他看著李易夫妻,輕聲的說: “我的孩子要是出生,現在也,這麼大了。
我姓趙,叫趙崑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