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她打聽到他的班級,每天下了晚自習就去他們班門口蹲點假裝和他偶遇,幾乎是死纏爛打到全年級都知道這件事的程度,靳宴深才終於願意靠近她。
“念念,過幾天學校那個優秀校友宣講活動,你和靳學長一起去嗎?”謝霽臨問她,打斷了黎唸的思緒。
黎念正要回答,卻聽到旁邊靳宴深先開了口:
“她和我一起去。”
溫和的光線下,男人的側麵輪廓異常冷硬,深邃的眼眸更像是要結上冰碴子,似乎心情很差。
黎念手指不自覺絞緊麵前的一小塊白色桌布,心裡有些緊張。
難道她又惹他不高興了嗎?
“靳學長,當初你怎麼突然出國了?”謝霽臨好奇地問。
靳宴深聽他一口一個“念念”,眉心蹙得更緊,斜眼看了眼身旁安靜吃魚的某個女人,見她一隻手在摳著桌布。
“家裡安排的,就去了。”
靳宴深平淡地迴應著謝霽臨,空閒出來的一隻手朝黎念攥著桌布的手滑去,趁她不注意,握住了她的手腕。
黎念一驚,差點被魚刺卡到,咳嗽了幾聲,轉頭看了眼靳宴深。
而身旁的男人,仍麵不改色地夾了一口碗裡的米飯,視線落在前麵,彷彿什麼也冇做一樣。
黎念蹙眉,手動了動,卻仍然被他的掌心緊緊包裹住。
甚至……他的手指還肆意地在她手心上摩挲,故意刺激著她……
“那你們是怎麼在一起的啊?”謝霽臨問,絲毫冇有察覺到兩人異樣的氛圍。
黎念不知道怎麼回答謝霽臨的問題,繼續保持沉默。
桌下,靳宴深握住她的手腕,將她一隻蔥白如玉的手放在自己膝上,慵懶地把玩著她的手指。
“她隻看得上我。”
薄唇緩緩吐出幾個字,靳宴深意味深長地看著謝霽臨,有種一語雙關的意味。
黎念耳根紅了紅,有些尷尬,繼續悶頭吃著碗裡的魚。
一小塊魚肉,被她分了好幾口才吃掉。
“哈哈……是嗎?”謝霽臨冇想到靳宴深會這麼回答,撓了撓頭,“不過學長也確實太優秀了,不是我們一般人能比的……”
桌佈下,黎唸的掌心忽然被男人輕輕撓了一下,頓時,一種酥麻感自手心穿到心尖,讓她悶哼了一聲。
“怎麼了?”謝霽臨問她。
黎念臉頰泛紅,慌亂地解釋道:“冇事,就是被燙了一下……”
“我去下洗手間,你們先聊。”黎念說。
隨即,靳宴深才終於鬆開她的手,一場鬨劇,暫時落幕。
黎念逃也似地離開了現場。
狹窄的洗手間,黎念擰開水龍頭,漫無目的地洗了洗手,又忽然發現自己冇帶紙,隻好朝水槽裡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忽然,麵前出現幾張衛生紙,黎念接了過去,說了聲“謝謝”。
一回頭,就見到靳宴深站到她身後,眼神直直鎖在她身上,目光灼熱滾燙,彷彿要把她盯出一個洞來。
不知為什麼,黎念忽然有些心虛。
“你和謝霽臨很熟麼?”
男人倚在牆邊,頎長的身子挺拔高大,白熾燈燈光打在他臉上,那張幾乎挑不出瑕疵的臉在她眼中愈發清晰。
“就是高中同班同學,比較熟而已。”黎念解釋道。
“熟到叫你念念?”他反問。
黎念瞬間明白了剛纔這男人在鬨什麼彆扭。
原來是因為謝霽臨喊了她“念念”。
“……隻是一個小名而已。班上和我熟一點的人,基本都這麼叫。”黎念耐著性子和他解釋,“你不也這麼順口叫過我嗎?”
原本,靳宴深聽到她上一句話眉目舒展了一些,結果聽到她後半句,臉色又陰沉了下來。
和她熟一點的人都這麼叫。
他也這麼叫。
他也是“和她熟一點的人”。
靳宴深突然覺得諷刺,冷笑了一聲,眼裡的惱意幾乎呼之慾出。
“黎念,你真是有種。”
他差點忘了。
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她都從來不愛他。
六年前,她隻把他當玩物;六年後,他就隻是她一個“熟人”。
突然這麼被他說,黎念心裡也不舒服,“我都和你解釋……”
隻是還冇說幾個字,一陣陌生的手機鈴音便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靳宴深掏出手機,按了接聽鍵,把手機貼在耳邊,聽著電話裡助理的催促,臉上浮現出一絲不耐之色。
“知道了,我現在過去。”
掛斷電話,靳宴深臉色並冇有緩和多少,彷彿還憋著氣,收起手機,頭也不回地走了。
黎念被他晾在原地,擰了擰眉,不知道他這是又在發什麼脾氣,無奈地自己回去了。
走進包廂,果然已不見靳宴深的身影。
“靳學長臨時有事,已經走了。”謝霽臨說,“學長還偷著把賬結了。”
“哎,本來說請你們的,看來要等下次嘍!”
謝霽臨笑了笑,注意到從洗手間回來的黎念,神色有些黯淡,似乎不太高興。
其實他剛纔吃飯的時候就隱約觀察到黎念和靳宴深的氛圍不太對。
上學的時候,兩個人可是全校令人豔羨的神仙眷侶,甜得堪比偶像劇。
哪像剛纔一樣。
難道……黎念並不是自願和靳學長交往的嗎?
謝霽臨想問個清楚,正在猶豫怎麼開口的時候,就聽到黎唸的手機響了一下。
“霽臨,我還有彆的事。”黎念抱歉地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現在就要走了。”
“好,沒關係,我們改天再聚。”謝霽臨說。
隨後,他望著黎念離去的背影,攥緊拳頭,那句想問出口的話還是被他壓到了心裡。
黎念離開飯店,打了輛網約車,朝南宛第一人民醫院的方向趕。
走廊內清冷寂靜,空氣中瀰漫著一陣陣消毒水的氣味,刺鼻極了。
黎念推開VIP病房的門,女護工見她進來,和她叮囑了幾句宋瑜最近的身體狀況就走了。
“宋老師。”黎念走近病床,把手裡的一袋水果放在床邊桌子上,在床沿處坐下。
宋瑜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雖然還不到五十,看上去卻顯得非常蒼老,臉上佈滿細密的皺紋,嘴脣乾裂,失去血色,兩眼微微凹陷。
“念念,平時不用看我,我現在挺好的。”宋瑜笑了笑,費力地抬手攏了攏黎唸的頭髮,“我們念念真是越長越漂亮了......”
黎念心裡一陣抽痛,轉身從袋子裡掏出一個蘋果,放到水龍頭下洗了洗,拿起一把水果刀給宋瑜削蘋果。
“時間過得好快,已經九年了......”宋瑜自言自語道,眼裡隱約蒙上一層水霧。
黎念當然知道她口中說的“九年”指什麼。
今天是何知許的忌日。到今天,他去世整整九年了。
黎念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宋瑜,隻好沉默不語地繼續為她削蘋果。
有時候,黎念覺得命運真是不公平。
和小太陽一樣的何知許,上天要用先天性心臟病奪走他的生命;心地善良的宋瑜,要被丈夫背叛,要受到肝臟腫瘤的折磨。
黎念把削好的蘋果切成一個個小塊,找了叉子,喂到宋瑜嘴邊。
“念念,你最近怎麼樣?我看電視上說你妹妹要進娛樂圈了,你這麼漂亮,養父母冇有什麼打算嗎?”宋瑜問。
黎念頓了頓,輕聲道:“冇有,我當好旗袍設計師就夠了。”
為了不讓宋瑜擔心她,黎唸對她在黎家的真實生活有所隱瞞。所以在宋瑜的視角裡,她是真正的黎家大小姐,有了幸福美滿的家庭。
“也是,我們念念是天生的設計師,不進娛樂圈那麼亂的地方。”宋瑜溫和地笑了笑,話鋒突然一轉,問她:
“對了,你今年都22了吧?還不談個男朋友嗎?”